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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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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密旨

在之后的几天内,王惟德依然会来祥瑞阁,不过不是天天来,而是隔几天来一次一一给令柔诊脉,看看恢复的情况如何,然后进行增减药量。

从令柔醒过来,到他说令柔已经彻底恢复用不着他的时候,拢共来了三回。

这三回,也是三次询问他背后嘱托之人真实身份的机会,虽然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但猜测终究是猜测。大、小张氏犹犹豫豫的,到底没能问出口。无他,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但凡能在太医院干久的,无一不是人精。

王惟德背后之人究竟是不是赵祯,这点其实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他背后之人地位与刘太后不相上下乃至更高是可以确定的。

总共是她们惹不起的人。

这样神秘且尊贵的人物,倘若想让她们知道是自己在背后帮助她们,王惟德有无数次机会或向她们直接透露或偷偷暗示。但他并没有。

大、小张氏不问,他还真就没提。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一一

王惟德背后之人不希望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有意向她们隐瞒身份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就不是她们该考虑的事了。必要时,适当的装聋作哑,是在宫里生存心照不宣的规则。有贵人雪中送炭已属大幸。

贵人既然不希望她们知晓身份。

那她们自是识趣遵守。

令柔也觉得那人多半就是赵祯,可对于要不要验证这个猜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在她不晓得赵祯就是赵守一的情况下,赵祯在她眼里只是一种名为′皇权'的象征符号,一个与李寻真有点关系的陌生人。既然身为家长的大、小张氏都不问,她就更没有兴趣知道了。

况且她现在正着急养身体,争取能早日出门去延福宫祭拜李寻真。

但据大、小张氏推断以及宫里流传的风言风语,李寻真短时间内不会下葬,因为刘太后还没死。

封宸妃一事,已经让大家看到皇帝为自己亲生母亲正名的决心。

那么下一步呢?

有了决心之后自然是正式正名。

刘太后此番病来如山倒,从病危到现在,阖宫上下的眼睛都在盯着慈寿宫,心照不宣刘太后时日无多,就是这几天了。陛下名义上还是刘太后的儿子。

只要刘太后活着一天,陛下就不能正式认母,否则就是打刘太后的脸。

陛下宅心仁厚,到底是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母亲,养母又没几天活头了,犯不着做的太难看。

又想正式认母,又不想让养母尴尬,只有延后下葬。等到刘太后驾崩后,养母生母再一并以太后的身份下葬。二宫并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经过七八天的调养,令柔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三月的天气已经不再寒冷,这会出门注意保暖些,便不会有什么事。半个月没出门,令柔再出来已是恍如隔世。路上依然是那些洒扫庭除的太监,还有来来往往时不时擦肩而过的各宫宫女。

许是才从生死边缘经过一遭,令柔的心境已然非比寻常。她再没有往日走在路上的惊喜与好奇,只是麻木且平静地跟在大、小张氏身后。

在距离延福宫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令柔就听到了哀乐之声,平静无澜的内心开始泛起一点点涟漪。她上前几步,牵住走在前面的大、小张氏的手,直愣愣注视着延福宫的方向,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大、小张氏对视一眼,同样握紧了令柔的手。她们明白,这是孩子在寻求安慰。

在距离延福宫仅有几百米远的时候,一个衣着华贵,身形高大却并不挺拔,甚至略显佝偻的男人被赵致渝搀扶着从延福宫出来,迎面向她们走来。

两拨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赵致渝与大、小张氏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而令柔也趁此机会重新打量了男人一眼,男人生的广颡丰颐,只有身居高位多年的掌权者才能养就的威严气势在他身上浑然天成,五官很显年轻,并且十分英俊,匆匆一瞥依然能看出与赵致渝有几分相像,虽然因为伤心过度而显颓然之色,两鬓白了一大片,气势却依然严毅不可冒犯。等赵致渝和那个男人走远后,令柔问大、小张氏那是谁。大张氏解释道,那就是名震朝野的八王爷,太宗皇帝最小的儿子,先帝的亲兄弟,也是赵致渝的父亲。这个解释太中规中矩,并没有引起令柔多大的兴趣,只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

延福宫内。

无论人或物,都已浑身缟素,凄厉的哀乐之声更是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不同于李寻真生前的冷清,就连院子的角落都站满了人。这些人里,有些是后宫的嫔妃,有些是朝堂命妇,还有一些是皇室各种沾亲带故的亲戚,个个脸生的很,却纷纷扮作痛心心入骨的模样,脸上的眼泪未见几滴,嚎的却如震天响,差点要把诵经奏乐的声音盖过。

灵堂设在正殿,大殿正中央摆着李寻真的棺木。许是殿内有要求,不允许人多待,所以尽管大殿足够宽敞,却只孤零零摆了一副棺木,除了诵经的和尚和烧纸的女使,再没有其他人,对比殿外的热闹非凡,竟是难得的安静,倒像一个奠堂的模样了。

单单只听声音,没有看到李寻真的棺木,令柔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可当看到李寻真棺木的那一瞬间,令柔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倾泻如注。

其实令柔一直是一个感情很丰富的人。

如果别人的敏感神经舒量是一百,那她就是三百,总之要比别人高出几倍。

这样的人,若是天性良善,那么便天生拥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目光所及苦难,都会为它们悲痛、流泪,至于目光不能所及之处,那就爱莫能助了。

眼前正是亡者棺木,里面躺着安然沉睡的李寻真。李寻真对令柔算得上一个足够和蔼可亲的长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想比自己所爱的人,每当失去一个爱自己的人,令柔就如刀割般难受。

所爱之人必要时是可以毫不犹豫放弃的。

但她希望,这个世上所有爱着她的人都能好好活着。只有他们活着,才代表她所拥有的爱份量没有减少,被爱包围着的她才能一次又一次痊愈,重新去爱别人,拥有一个新的可以随时被替代的所爱之人。

但现在,李寻真这个爱着她的长辈,悄然消逝在她的世界中。

意味着她所拥有的爱又少了一份。

她既为一个美丽而绚烂的生命逝去而惋惜、悲伤,也为自己所拥有的爱数量减少而伤心、难过。

僧人们低沉的咏唱声萦绕在她耳边,纸钱被燃烧而升起阵阵浓烟呛的令柔鼻子发酸,视线因汹涌的泪水而模糊不堪。令柔定定地望着眼前的棺木,仿佛透过那层厚厚的隔板在留恋那个疼她爱她又纵容她的李娘娘的面庞。她虽然没有见到李娘娘最后一面,但她相信,即便在生命即将消逝前的最后一刻,李娘娘定然也是极美的。她哭着哭着,忽然感觉越来越多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这些目光或诧异、或审视、或不屑、或冷漠、或……杨淡月和尚蓉儿本着讨好赵祯的目的,也跟风来祭拜这位宸妃娘娘。

她们如今最大的敌人就是郭皇后,可郭皇后最大的靠山没几天活头了。

郭皇后平时没少刁难她们。

给她们穿小鞋就算了,还让娘家人在官场刁难她们的父兄。尚蓉儿与杨淡月对她恨的牙痒痒,只是碍于刘太后,不敢报复回去,只敢不痛不痒在言语上讽刺几句外加吹些枕头风。可枕头风的威力也小的可怜,谁让陛下做不了主呢?但过些日子局势可就大不一样了。

只等刘太后一驾崩,前朝后宫就彻底由陛下做主,那时郭氏的"好日子”就要来喽。

杨淡月与尚蓉儿站在院子的角落,幸灾乐祸嘲讽郭皇后。正得趣呢,忽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大殿一一大殿正中央的棺木前,正站着一位哭成泪人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是谁呀?"杨淡月问道。

尚蓉儿也看了过去,她虽然不认识令柔,但认识大、小张氏,随口说道:“哦,她呀,是永平郡君和广安郡君的娘家侄女,去年年中被接进宫,有一次我去保庆宫给太妃请安,正巧遇过她们一次。嗯挺文静的小姑娘,她姑妈跟太妃说话,她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也不乱动也不插话。”杨淡月挑眉。

“她姑妈跟宸妃娘娘关系好我是知道的,怎么她也哭的跟什么似的?”

尚蓉儿不以为意。

“还能因为什么?必然是她姑妈经常来找宸妃娘娘玩,便带着她一起,久而久之,可不就有感情了么。”杨淡月微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令柔一番,嗤笑道:“这小姑娘长的倒是不错,是个好苗子。她姑妈费心接她进宫,又刻意让她亲近宸妃娘娘,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念头吧?”尚蓉几与杨淡月互为狐朋狗友,更是对抗郭皇后的同盟战友,互相十分了解,因此立马反应过来杨淡月弦外之音。“不会吧……这孩子瞧着才八、九岁的模样,还是个孩子呢。“尚蓉儿皱着眉看了看令柔,旋即一言难尽看向杨淡月。杨淡月没所谓笑笑。

“谁知道呢?不过就算是也无所谓了。自打我进宫就做好了陛下不止有我一个人的心理准备,哪会跟皇后一样蠢,尽然想将陛下据为己有。哼,等着吧,再过些日子,她若还死性不改,有她好果子吃。”

尚蓉儿对此深以为然,表情极为得意,迫不及待跟杨淡月分享道:

“软,你知道么,其实杨太妃对皇后也已经十分不满。”“前段时间她不是被咱们一激,去向太后告状,说陛下把遂国夫人接进宫了么?”

“后来听保庆宫的小芽儿说,因为这事,太后专程把太妃叫过去质问。”

“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杨太妃从慈寿宫出来后,脸色相当难看。”

杨淡月惊奇地看向尚蓉儿。

“真是活见鬼了,保庆宫的人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尚蓉儿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家莲双不是与小芽儿是同乡么,同乡关系自然不错,所以……嘿嘿。”

杨淡月了然,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到她这边,于是凑近尚蓉儿,对她小声打趣道:“你胆子可真大,敢在太妃娘娘宫里安眼线,可真有你的。”

尚蓉儿嘿嘿一笑。

“我哪有那本事?只是走了狗屎运,恰巧服侍我的大宫女有这么个同乡罢了。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否则太妃一定饶不了我。”

尚蓉几太清楚杨太妃了,她可不像表现出来的宽宏大度,涉及到她的利益,杨太妃能分分钟钟要别人的命!杨淡月一向对尚蓉儿惺惺相惜,说句不好听的,这二人实在是少有的臭味相投。

闻言,忙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咱俩谁跟谁?我出卖自己都不能出卖你。”说着,又对尚蓉儿意味深长一笑。

“等太后一走,后宫就是杨太妃说了算,到时咱们便能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尚蓉儿点点头,同样冷笑。

“这是自然。到时看郭蕊初还怎么嚣张。说不定不用我们使绊子,她自己就能栽个大跟头。”

令柔浑然未觉杨淡月与尚蓉儿在背后对她的议论,只觉一道道尖锐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诧异?审视?不屑?冷漠?

令柔不明白。

对待同样一件事,为何看向她的目光如此形色。她不懂,也无法承受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于是捂着嘴,跑向后殿,想要避开那些让她局促不安的目光。令柔躲在后殿的一个角落里。

脸上泪流不止。

心中颇为无奈。

她也不想一直流泪,许是受前殿的影响,竟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戏太过。

可就像无形中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如同生理本能,一刻不停地流着泪。

大、小张氏原本跟令柔一起待在前殿,见她突然往后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了过来。“柔儿,你怎么跑这来了?”

柔儿不晓得第几回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低垂着眸子,叹息着说道:“我觉得有很多人在打量我。我哭的那么伤心,又哭了那么久,别人又不知道我与李娘娘的关系,她们肯定认为我在做戏,嘲笑我做戏做过头了”

大张氏赶紧抽出一方洁净干爽的帕子,一边给令柔擦眼泪,一边安慰她,“没有的事!别瞎想。你要她们相信做什么?稍微了解你,了解李娘娘的人,哪个不晓得你们之间的亲厚?咱们柔儿至情至性,心地良善,认识咱们的人都说你是个好姑娘,用不着管别人的眼光。”

令柔听了大张氏的话,才觉得好受些。

她点点头,扑进她的怀里,小脸贴着大张氏柔软的腹部,搂着她的腰默默流泪。

小张氏怜爱地摸了摸令柔的头,正要也安慰几句。就看见芸香陪在杨太妃身后,从李寻真生前的屋子出来。两拨人距离不远,几乎就在小张氏看到杨太妃她们的同时,杨太妃也看见了她们。

“你们姑侄三人不在前殿祭拜,跑到这后殿做什么?“杨太妃向她们走来,说道。

小张氏便把方才发生的事告诉给杨太妃听。杨太妃听罢,也是感慨颇深。

没有人不喜欢忠贞、赤诚的人。

便也安慰了令柔几句,夸她是个好孩子,不要惧旁人的眼光,做自己就好。

言罢,又说刘太后找自己,要赶着去趟慈寿宫,临行前,再次叮嘱令柔记得时常去保庆宫看望她这个老人家,找她玩。令柔自然乖巧应“是”。

大、小张氏看见这一幕也颇觉安慰。

几乎可以预见的,李寻真已经没了,刘太后再一走,凭杨太妃的资历以及皇帝对她的敬重,后宫就是她说了算。第一次说可能是客套,如今又提起让令柔多去保庆宫看望,可见是真心与令柔亲近。

大、小张氏在后宫生活多年养成的惯性思维让她们下意识认为,必须讨好真正的话事人才有好日子过。现在杨太妃主动抛出了橄榄枝,可想而知,即便李寻真没了,她们和令柔以后在宫中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去。等杨太妃走后,芸香才说道:“二月是令柔小姐的生辰,我家娘娘生前总记挂着这事。原本打算等小姐生辰当天将生辰礼亲自送到她手上,谁知没等到那天……

芸香说着,声音逐渐哽咽。

大、小张氏忙安慰了她几句。

芸香稍微缓了缓,才又继续说道:“娘娘临终前将生辰礼交给我保管,吩咐等到令柔小姐来祭拜她的时候交给她。方才杨太妃过来,拉着我问了些娘娘生前的事,又到娘娘的房间参观了一下,便将这事耽搁了。你们现在就随我进去拿礼物吧。”杨太妃刚一进慈寿宫,就被刺鼻的草药味熏的睁不开眼睛。李寻真的房间也有股草药味,但是淡淡的,不仔细闻压根闻不出来。

想来是在李寻真没了以后的这二十多天散了会儿味。其实杨太妃此番去延福宫不仅仅是祭拜李寻真那么简单。她其实是想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测一一即李寻真究竟是自然病死的,还是被刘太后毒杀?

这个猜测关系到刘太后死后她对刘家的态度。如果是前者,那么皇帝掌权后若是要清算刘家,她会尽可能的劝一劝。

如果是被毒杀,那她便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只会对刘家遭难冷眼旁观,毕竟杀母之仇,倘若不报,岂非枉为人也?可方才从李寻真房间嗅到的似有若无的草药味,让杨太妃相信李寻真并非被毒杀,只有长年累月生病的人,因为一天到晚喝药的缘故,房间里各式各样的物件才会染上草药味。当然不排除是慢性毒杀的可能。

可宫里不是还有一位王惟德王太医么?

这个人的医术,曾被先帝亲自赞扬过,医术之高超众所周知。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的针灸已经达到化境,全天下再没有在针灸上的造诣比他还深的人,他生前可是给李寻真看过病的。倘若李寻真果真身中慢毒,他一定能看出来。并且这人性格甚是清高,从不站队,只凭医术说话,不太可能是刘太后的人,进而为她做事遮掩。

当然也不排除他还真就是刘太后的人的可能性,可前不久令柔生病一事,又打消了杨太妃的猜测。

她也尝试去慈寿宫请过他,可慈寿宫的大太监冯继恩甚是强硬,压根不松口放人,并且连见都不让她见王惟德。后来这王惟德却又主动出现在祥瑞阁给令柔看病。就冲冯继恩的态度,以及之前刘太后言语间对令柔的不喜,极大概率不是刘太后将王惟德派过去的。那么是谁派过去的呢?

只有皇帝。

慈寿宫上下是摆明了不放人的,然而就在被治理的如铁桶一般的慈寿宫,王惟德愣是知道了祥瑞阁有个病人还等他救命,并且冒着被刘太后责怪的风险亲自登门。刘太后在慈寿宫经营了十多年,积威甚重,只要她活着,慈寿宫就没有人敢背叛她,遑论还有冯继恩这个爪牙盯着。所以若王惟德当真是刘太后的人,即便皇帝亲自要求他去,他有一万种方式让慈寿宫上下配合他,让他压根出不去。以上种种推断可以确定一点一一王惟德就算不是皇帝的人,也一定不是刘太后的人。

既然不是刘太后的人,那就压根没有必要冒着灭九族的风险下腹害天子生母,或者给刘太后遮掩下毒的行径。最最关键的一点,杨太妃方才与芸香说话,话里话外试探她时,她全程都很平静,除了哀伤,并没有为主子抱不平的愤懑。

由此可见,这李寻真的确是自己身子骨不行,病死的。这个答案让杨太妃安下心来。

其实刘太后早就让她去慈寿宫一趟,但李寻真去世的时间点与刘太后病危的时间点挨的太近,这让杨太妃不得不怀疑。毕竟依照刘太后的心狠手辣,她若是有这个心思,当真干的出来。

假如李寻真真是被她毒杀,那万一刘太后想故技重施也下毒害她呢?

杨太妃是很惜命的。

因此在去慈寿宫前,她假借祭拜李寻真的由头,来察看李寻真的真正死因。

如果李寻真是被毒杀,她决计不会再踏入慈寿宫半步。装病也好,别的什么都好,她都不会进慈寿宫,让刘太后有害她的机会。

拖也要把刘太后拖死。

只要刘太后一死,她不仅能活,还能成为后宫真正的主人,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这是个多么大的诱惑呀!

幸亏刘太后没有狠毒到这种程度。

杨太妃悄悄松了口气,平静地来看刘太后最后一面。在杨太妃过来前,刘太后就从墨书口中得知她先去了延福宫祭拜李寻真。

老谋深算的刘太后一眼就看穿杨太妃的心思,心心中冷笑不已。

所以等杨太妃过来的时候,刘太后立即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杨氏,跪下!”

刘太后半靠在床头,虽然虚弱不堪,但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一切阴谋诡计。

杨太妃对刘太后的惧怕是深入骨髓的,被她厉声一喝,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她的床前。

已经快五十的人了,即便刘太后的房间铺上了地毯,但这样直挺挺的跪下去,对膝盖的冲击力度依然不容小觑。果然,杨太妃跪下的一瞬间,脸立即发白,一半是因为害怕,一半则是因为膝盖处传来的剧痛。

她深吸一口气,向刘太后求饶。

“太后娘娘,嫔妾不知所犯何事,还望娘娘指点一二。”刘太后冷笑。

“你来这之前去了哪里?”

“我……”

“去了延福宫是不是?”

刘太后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她瞟了杨太妃瑟瑟发抖的身子,眼神不屑,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穿杨太妃的小心思。

“你担心李氏是我毒死的,又怕我叫你来,也想毒死我。所以想去看看,李氏究竟是不是我毒死的,如今你敢踏进这慈寿宫,想必是发现了什么,确定李氏不是我毒死的,才敢来见我吧?”

刘太后的眸子一错不错盯着杨太妃,杨太妃被她威压十足的目光压的直不起腰,趴在地上连连哀求太后饶命。刘太后在各宫有暗桩,宫里的风吹草动瞒不过她的眼睛。杨太妃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去延福宫,但没想到刘太后已然智多近妖,还是猜出她的真实目的。佩服的同时又不禁胆寒。

这样的人,即便自己不来见她,躲在保庆宫不出来,她想杀自己依然易如反掌啊……

刘太后猫逗老鼠似的逗了杨太妃几十年,从前她还有兴趣欣赏,现在大限将至,还有几件要事没交代,她没心情欣赏。因此让墨书将杨太妃扶起来,又让墨书搬来一张凳子,扶杨太妃坐在凳子上。

才经历过死亡的恐惧,刘太后又给她赐座,这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行为,彻底把杨太妃拿捏住,加上平时对刘太后的惧怕与惯性服从,此刻的杨太妃对刘太后那是真心实意的感激涕零。

刘太后闭上眼,皱着眉,表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杨太妃以为刘太后是在让她闭嘴,哭泣声戛然而止,小心翼翼观察着刘太后的一举一动,等待她一步吩咐。然而刘太后刚才那一挥手其实是在给墨书示意。果然,下一刻,墨书就从怀里掏出一道密旨奉到杨太妃跟刖。

杨太妃看了看墨书手里的密旨,又看了看墨书,再看了看依旧闭目养神的刘太后,十分不解其意,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墨书笑吟吟将手中的密旨奉的更近,“太妃娘娘,这是娘娘专程留给你的,您快打开看看吧。”

杨太妃心知墨书是刘太后的心腹,她的话就是刘太后的话,又见刘太后没有动静,犹豫几下,到底接过密旨,缓缓打开。

杨太妃以为里面是刘太后对她的嘱咐,半点不敢含糊,看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可随着看过的字数越来越多,杨太妃瞳孔逐渐放大,直到看见左下角盖着的鲜红凤印,杨太妃眼中刹那间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杨太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连续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她将手里的密旨倏地攥紧,失声询问:“太后,您这是……

刘太后缓缓打开双眸,眼神不再如方才锐利,目光平和不少,她略带笑意地向杨太妃点了点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一瞬间,泪水从杨太妃的眼中夺眶而出,她将手中的密旨攥紧贴在胸口,身子从凳子上滑落,对刘太后一边磕头一边哭道:“谢娘娘大恩!谢娘娘大恩!”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刘太后快要不行了,没必要拿这种涉及国本的事证她。所以,这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刘太后听着咚咚咚响的磕头声,担心她把自己磕成脑震荡,示意墨书将她扶起来。

等杨太妃被重新扶上凳子后,脑门上已经有道发紫的淤青,还渗出丝丝血迹。

刘太后丝毫不关心她的伤势,从自己袖子里又掏出一道密旨。

“我给你的奖励不是白给的,是有条件的。一是在我走后,你务必替我护住刘家上下,二就是我手里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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