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坤脸上的笑意更加讽刺,却没有先回答这幕僚的问题,反而反问他:“这南蜀是从何时开始衰败的?”
幕僚想都没想便道:“便是陛下继位以后开始衰……”
说到这儿,这幕僚忽然明白了什么。
赵乾坤看到幕僚的表情,自然也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阖上眼,一派悠然的闭目养神。
幕僚略微带着几分嘲讽说道:
“也是啊,若是一个明君,岂会叫一个鼎盛的王朝落到现在的地步呢,说起来,陛下也不是没有心机的,不过这些心机都放在了掌权者身上,大人您一个算卦看天象的臣子,反倒是叫陛下放松了心思。”
赵乾坤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出声,却轻轻牵了牵唇角,满是讥诮。
马车停在了赵府,赵乾坤刚下车,便听到下人来禀报。
“大人,太王妃……寻短见了!被人救了下来。”
赵乾坤原本春风得意的脸色顿时阴沉,暗骂一句蠢货,便抬脚朝府内走。
下人慌慌张张地在前面带路,带到一个院子外面停下来,回头对赵乾坤禀报。
“太王妃割伤了自己的手腕,眼下大夫正在里头给太王妃看伤。”
“知道了。”
赵乾坤抬脚进了院子,又进了屋里,还没到内室,就听到了太王妃呜呜咽咽的哭声,顿时觉得
晦气极了。
他走进内室,正好大夫刚给太王妃处理好上好,看见赵乾坤进来,便上前禀报。
“大人,好在下人发现的及时,太王妃的伤并不深,等伤口长好便没事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夫听命退下。
赵乾坤又让屋里的下人也全都退了下去,这屋里,便只剩下这父母二人。
太王妃十七便生了长子,如果长子还活着如今也有二十一了,次子第二年生下,今年二十,这孩子生的早,年轻之下恢复的也很好,如今三十八的年纪,即便是素颜,瞧着也才三十一二的模样。
这么年轻便守了寡,确实可怜。
赵乾坤身为父亲,如何会不心疼呢。
太王妃最是会看父亲的眼色,当即便从父亲的眼底看到了心疼,她心觉有希望,当即哭着恳求道:
“爹,花钿心狠手辣,您若是对她出手,她真的会杀了长风的,长风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她的对手啊,肯定会被折磨死的,爹……”
“啪!”
太王妃还有一大堆求情的话,都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卡在了喉咙里,怔怔地仰头看着眼前浑身都在发抖的父亲。
赵乾坤喘着粗气,胡子抖了又抖,最终开口时情绪总算是趋于平静了,但心里还是恨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便
忍着火咬牙切齿地警告她。
“我不指望你能为这个家贡献什么,现在我只要求你不要坏我的事,倘若你再坏我的事,便是花钿不杀他,我也要派人将他剁成肉酱!”
“爹!”太王妃倒抽着冷气,心里又害怕又不甘心,“您若是敢动长风,我就死给您看!”
眼下,太王妃也只有用自己的命才能叫父亲有所顾忌。
然而赵乾坤的冷漠却叫太王妃慌了。
“今日开始,我不会再叫人看着你,你爱死就死,我不拦着。”
丢下这句话,赵乾坤转身就走。
太王妃哭着摇头,担心父亲这一走,顾长风的命就真的没了,只能用最后一点筹码威胁。
“我若是死在了你这里,渊儿会恨你一辈子的,你这辈子都别想渊儿会帮你完成你的宏图大业。”
赵乾坤的宏图大业是什么,他虽然没说,但是作为女儿的太王妃却早就察觉到了。
自然是……在最顶峰的那个位置。
父亲费劲心思讨好仁帝接近仁帝,这南蜀衰败至此,他功不可没,这南蜀的饥荒闹得这样严重,他也功不可没。
可是想要造反哪儿那么简单,除非一举成功,否则便会沦为阶下囚,九族被诛杀个干净。
太王妃知道,在渊儿凯旋而归以后,父亲十分高兴,父亲这些年在朝中有
权威,但是军中却没什么人脉,父亲想要让渊儿做他的刀。
“爹,只要您答应不对花钿动手,我便有办法叫渊儿听您的话。”太王妃说出这句话还是心虚的,儿子听不听她的,她比谁都清楚,但是眼下她只能撒谎,她要救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赵乾坤往外走的身影停了下来,太王妃以为父亲是被说动了,却没想到,父亲头也不回地丢过来一句极为讽刺的话。
“指望你还不如我自己动手,你教出来的那个儿子,可曾将你放在眼角过?”
被当众戳穿了谎言,太王妃一阵脸热,咬着嘴唇,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太王妃颓然靠到枕头上,想起那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心头的思念像刀,割得疼,又想到这些年他们耳鬓厮磨时的缠绵,就更疼了。
“长风……长风……”
顾长风坐在一匹马上,马儿被人牵着往前走,一开始他是坐马车的,只是后来很多路马车走不了,便弃了马车,所有人上马。
他看向尽在眼前的凤栖城城门,脑中浮现了那个女人的脸,随之心底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浓浓的厌恶,和一丝丝的怀念,说不清,道不明,索性摇头不去想。
他的这一辈子,早就废了,命运带他走到哪儿,便走到哪儿吧。
“夫人,前面
便是凤栖了!我们终于到了!”
顾长风听到一个少年高兴的欢呼着,他举目望去,着少年正是总跟在花钿身边的宋粮。
花钿挪了挪屁股,这一程,前半段路是坐着马车,后半段路上不好走,只能骑马,她这一路上都是被宋粮牵着走的,屁股都快要被马磨破了。
回头看向身后的一辆板车,这辆板车上的麦子格外少,麦子上面还有两道娇小的身影,一个身形慵懒的靠着麦子,莹白的侧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另外一个,被绑成了粽子,嘴里还塞着臭袜子。
眼下已经到了凤栖,这云柳好歹也是太傅大人的女儿,若是叫人瞧见了她这幅样子,自己肯定要惹上麻烦。
“宋粮,你去拿个麻袋,把她套起来,等会儿你单独带她入城,去客栈,你和兄弟们也都去客栈等着我。”
说完,花钿从身上拿出银票交给宋粮,让他不要舍不得花。
宋粮拿了银票,将花钿的话记在了心里。
这时那弓箭手的统领打马而来,与花钿并行,小声问道:“英烈夫人已经到了凤栖,属下是送夫人进去,还是先行去上辽呢?”
显然这个事情花钿早就想好了,闻言略有深意地笑道:“便跟我一起进去吧,你们护送麦子这么大的功劳,怎么着也要在陛下面前露一露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