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太乱了,有好几个被流箭射伤了,虽然没伤在要害,但是这伤口却是没有两三个月不能完全好。
赵乾坤的人并非全都死了,还有好几个活口。
花钿命人将这几个活口绑起来,让弓箭手的统领审问这几人的身份,再问一问,赵乾坤后面还有什么打算。
弓箭手的统领有过审问俘虏的经验,一个时辰以后,便从这五人的惨叫声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匆忙来到花钿的面前禀报。
“这些人说,指使他们的人叫赵乾坤,他们都是赵乾坤暗中豢养的侍卫,此番一共来了两拨人埋伏夫人,一拨人便是那匪徒打扮的,第二拨便是在半山腰上埋伏。”
花钿听完勾唇冷笑,轻声道:“这赵乾坤还是这么看不起我。”
不过花钿说完也是想起来,倒也不是赵乾坤轻敌,倘若不是萧镕忽然送来的一千个弓箭手,她和她的麦子在第一波匪徒打扮的侍卫手里,就已经死翘翘了。
所以说到底,是萧镕救了她一次。
撇开心底那些理不清的情绪,花钿淡声问统领:“他们若是事成了,会如何向赵乾坤禀报?”
之所以问这一句,其实是花钿心里还有一个猜测。
若是单单杀了她,烧了麦子,仁帝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来,但保不齐时间长了就会查到蛛丝马迹,依照赵乾坤那谨慎的性子,杀了她以后一定还有下一步的计划,或是往她身上泼脏水,或是捏造莫须有的事情,让她的死,和麦子被烧,都推到别的人身上。
而赵乾坤无论怎样
打算,想要进行这后一步的计划,都要先确定他的人是否得手。
自己若是能在这中间动一动手脚,让赵乾坤误以为她死了,等他信心满满地布局时,她忽然杀到凤栖,打他个措手不及……
弓箭手的统领虽然不知道赵乾坤和花钿之间的恩怨,但是凭着敏锐的军事头脑,便在花钿的话问出口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即说道:“他们交代,事成以后会在夜里子时,连放三个烟花为信号,安排在下一刻地点的人也会放烟花为信号,如此,这消息便能在天亮之前传进凤栖。”
眼下他们到凤栖还需要十多日,也就是说,赵乾坤有足足十几日的时间来布局安排。
花钿唇角慢慢牵了起来,慢悠悠地说道:“那便今晚子时放烟花吧。”
凤栖。
仁帝的书房,紫宸殿内。
“陛下,太常大人求见。”
仁帝本就心烦意乱,闻言索性推开面前的奏折,淡声吩咐道:“请太常大人进来。”
赵乾坤随着魏公公走进来,站在仁帝面前行礼。
等他行完了礼,仁帝便不悦地问出了口:“你的人去卞城接人,可是这路上都过去快三个月了,为何还没将人接过来?”
因为……赵乾坤根本就没有派人去接花钿,他不仅没接,更是派人在半路上,杀了花钿,烧了麦子。
花钿不可能带着麦子进凤栖,南蜀的饥荒别想缓解。
心里冷冷笑着,但是面上却是一脸的惶恐。
“臣这就派人去路上迎一迎,看看这路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事情。”
仁帝听了这话心里免不了一阵火气,从知道花钿种出来了麦子,他的心里就一直惦记着。
更叫他激动的是,递过来的消息还说,花钿种出来的麦子,产量是以往的十倍。
十倍,这是什么概念呢?
仁帝对种地不了解,但是却也知道,有了这十倍的产量,南蜀再也不会有饥荒,再也不会因为缺粮食,被别的国家拿捏七寸。
南蜀的百姓以后都可以吃饱了,南蜀的兵马都能养得壮壮的,这世间将会少去许多的流离失所……
仁帝恨不得亲自去一趟卞城,亲自去将麦子带回凤栖。
可是……
“这天象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对寡人不利,若是当初寡人亲自去,这会儿那麦子肯定已经到了凤栖,这会儿,寡人已经开仓放粮,百姓已经振奋鼓舞了……”
仁帝的脸色无奈大过于恼火。
仁帝极度依赖太常寺的卦象,太常寺卿说最近的天象不利于仁帝出门,于是仁帝便打消了亲自去迎接花钿的想法。
但是……
“若是寡人的人去,这会儿肯定也回来了,行云,你一向事情办的漂亮,寡人对你十分信任,可是这一次,你办的不好。”
听了赵乾坤的卦象,仁帝不敢自己去,便想要亲自派人去接,但是赵乾坤却已经提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对这个臣子,仁帝一直很是崇信,于是便没有再多加过问。
自从赵乾坤的人去卞城接花钿以后,仁帝的心也跟着飘到了卞城,每天盼星星盼月亮,越盘越期待,越期待越是盼
回来,心情就越是烦躁,总是担心,这麦子在半路上出事。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五日后,赵乾坤又来见仁帝。
“怎样?到哪儿了?”
仁帝放下了奏折,抬头问赵乾坤。
赵乾坤的脸色却透着几分欲言又止。
“说。”仁帝板着脸,表情十分不爽。
赵乾坤这才忐忑地开口:“臣的人逃回来,说那英烈夫人……死了,那些麦子也都被烧了。”
“什么?”
仁帝‘唰’地站了起来,脸色不止是发白,甚至泛着灰,连眼袋都一下子深了许多。
赵乾坤被龙威吓得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都是臣疏忽,没想到现在在南蜀的地界上,在明知英烈夫人运送的是救南蜀于水火的麦子,那贼人竟然还敢做这种事情。”
“可有线索,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仁帝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才将胸口的郁气喘匀,阴沉地开口吩咐了赵乾坤。
赵乾坤的身子伏得更低,他的双手撑着地,额头都快要碰到地面,卑微极了,“这事儿……这事儿说起来,竟然也与臣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人,赵乾坤又内疚得说不下去了。
仁帝已是上火的不行,这会儿听他三番两次的话说一半就停下来,耐心告罄,竟是第一次开口斥骂了赵乾坤。
“活了半辈子,竟是话都不会说了吗?!再吞吞吐吐,你的脑袋别想要了!”
赵乾坤立刻颤颤巍巍地回话:“护送英烈夫人的侍卫逃了一个回来,回来时已是只剩下半条命了,这个侍
卫说,杀人放火的,是…是永宁王身边的人。”
“永宁王?”仁帝惊诧开口,这会儿的不可置信多过于恼怒。
赵乾坤连忙请罪:“都是臣这个外祖父没当好!不过……永宁王的为人臣也是知道的,所以,陛下可否给臣一些时间,彻查清楚这件事情。”
仁帝静默了很久,方才阴沉沉地开口:“寡人给你一月的时间调查。”
而后又补了一句:“英烈夫人的尸体,以及烧毁的麦子,尽快送到寡人面前来,寡人要亲自查看。”
“是!”
赵乾坤出了皇宫,他的幕僚等在马车旁,看到他出来立刻迎上来,不过两人碰面后并未说话,而是无声的走到了马车前,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两人坐定以后,马车缓缓朝赵府行去。
这时那幕僚才开口。
“永宁王是您的外孙子,大人,您这样做的目的在下还是有些不明白。”
赵乾坤冷冷地笑:“外孙子不听话,本官不得教育教育么。”
幕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赵大人是眼看着永宁王越来越有主见,且和他赵家越来越疏离,赵大人想要掌控永宁王,当下这桩陷害便是那只掌控的大手,永宁王想要脱身,必须在赵大人面前伏低做小。
“大人高明!”
幕僚脸色佩服,不过这幕僚还是有一句话想不明白。
“陛下堂堂天子,就真的对您言听计从,不会有任何怀疑吗?”
能坐到那个位置的男人,岂是平庸之辈,眼下这仁帝对赵大人的言听计从,着实叫幕僚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