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还是有些怕霍煜那种森冷的眸光。
平时他眉眼弯弯,一副放浪形骸又慵懒的模样,饶是谁看了都想踩两脚。
可她知道,他并非这样的。
他若当真是任人宰割的,为何这六年前竟一点事都没有,他的手段何等高明。
饶是血雨腥风也能片叶不沾身地全身而退,若非如此,她不会在绝境求生之际想到他。
在上京城那个龙潭虎穴,若没有点手段如何能成事,难不成像李家那般狗仗人势?
“没忘没忘,”沈黎心知他是生气了,的确作为盟友她是不该乱做主张的,至少也应该提前知会一声,“只是我不以身入局,怎么能让李家那群人露出伪善的真面目?”
“他们的真面目上京城已经知道了,不用你涉险。”霍煜看着已经快要干掉的桌面,“你去过虎啸口吗?”
虽然只是简单地画出来,但和周围的地势很吻合。
“没去过,只是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过北齐的地势图。”
“侯爷曾说你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当真如此。”
沈黎才想要感谢他的赞赏,哪知他却摊开手,一副讨要的模样:“郡主是不是忘记了本王的东西?”
“我的嫁妆可全都给你了。”沈黎想着之前青岚来侯府将她才从李家拿回来的嫁妆全都抬走,就肉疼。
虽然沈黎这话是字面意思,可在霍煜听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他笑了笑:“嗯,收到了。”
但他的手却没有收回去,还摊着:“可本王的锦帕,好似郡主忘记还了。”
沈黎尴尬地挠挠头:“那……”
“弄丢了?”
“算,算是吧。”
沈黎总不能说,锦帕被春见那个糊涂蛋洗破了吧。
那上面的刺绣又很精致,找遍了定北侯府都没有人能够绣出一模一样的。
霍煜这样的人,若是给他一方假的,只怕还要被抓到把柄。
可要还个破了的,就太没有道理了。
她其实还没有想好合适的借口,就想耗着的,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和霍煜坦白,没想到他就这么水灵灵地问出了口。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郡主弄丢了的,那就请郡主还本王一方新的好了。”
“好!”沈黎连多犹豫一刻都没有,满口就应下了,“我给王爷买一张。”
霍煜笑了笑:“那可不行,帕子上的刺绣金贵,既然郡主将帕子弄丢了,那便亲自绣张给本王,聊表诚意。”
沈黎低头看着自己虎口上的薄茧,让她现场表演一段舞刀弄枪都行,要刺绣,可真是为难。
小时候父亲专门请了女红师傅来教她,每天她都是在戳破手指和剪到手指之间来回切换,指头上就没有好全乎过。
幸好女红师傅觉得她朽木不可雕,就只待了半个月便走了。
也幸好只有半个月,再多半个月,她的手怕是都要废了。
“怎么,郡主这点诚意都没有?”
霍煜眉眼弯弯,懒懒的,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
“不是我没有诚意,实在是我的绣工……”
“本王不介意。”
“那,好吧。”
沈黎尴尬地苦笑,她依稀记得,霍煜那方锦帕上绣着一支梨花。
真是赶巧儿了,之前那位女红师傅教她的也是绣梨花。
应该能绣个样式出来……吧?
“夜深了,郡主回了吧。”
霍煜已经站起身往屋子里走,他还要问问朝朝姨,一说虎啸口,反应这么大,生怕人不知道他们在其间动了什么手脚么。
秋见和沈黎回了前院,李宝珠欠嗖嗖地走过来,冷嘲热讽:“怎么,去厉王殿下那自荐枕席被撵出来了吗?”
“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德行,不过是我兄长不要的女人,是郡主又如何,还不是个破鞋!”
她嫉妒的心里发慌,非得要说两句才甘心。
明明沈黎也有兄长,也是女子,可凭什么从小就锦衣玉食,被人簇拥,父兄都疼爱她。
而她在家中,就是不招人待见。
每次兄长犯了错,父亲会责骂她,母亲会责罚她,就连兄长也觉得犯错的好似不是自己,而是她。
这对她就很不公平。
就像送嫁妆回去那件事,要不是沈黎心眼儿多,她就已经成功了,哪里还会牵扯出后面的事来。
再说了,李家哪个没有拿沈黎的嫁妆,怎么就所有人都将罪责怪究到她身上。
她气不过,非得要找找沈黎的麻烦才是。
沈黎懒得和她多费唇舌,推开门就要进去,可李宝珠不依不饶:“沈黎,你在清高什么,你不过就是靠男人上位,拽什么。”
她说着就要去拉沈黎,可秋见却不给她机会,一巴掌扇过去,打的李宝珠踉跄了好几步。
秋见还要动手,忽然有两个侍卫冲过来,将李宝珠护着。
“沈姑娘当上了郡主火气可真大。”
驿站的门大打开着,赵清河带着人款步走来。
沈黎皱了下眉,她怎么跟着来了。
想到赵清河身后的深藏不露的长公主,她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赵姐姐,你瞧瞧沈黎,”李宝珠立刻就去告状,“我不过就是说了她攀龙附凤,没想到她就怀恨在心,让人打我,我脸都被打肿了。”
秋见下手的确很狠,才一会儿功夫,李宝珠就成了大小脸。
赵清河原是不想管李家这摊子破事的,但架不住舅母的吩咐:“我舅母身为长公主都不敢这般放肆殴打官宦女眷,郡主的架子可摆的有点大了,就是不知道此事传回了陛下耳中,是否要收回郡主的封号?”
平安巷一事,赵清河后知后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心中也有气。
而且她可是长公主打小就带在身边的,倒上京城六年,皇上连正眼瞧她都没有,更别说要给她抬位赐封号。
沈黎不过定北侯府的一个孤女,侯府都死绝了,什么靠山都没有,这都能得封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也是今儿早上才听说了,要不是随舅母去见了大皇子,商议了些事情,也不会耽搁倒现在才赶过来。
沈黎就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们自说自话,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长公主为什么要插手李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