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煜因为有寒症,需要施针,加上骆檀朝的身份不宜大肆宣扬,所以安排在驿站的后院,单独居住。
但在外人看来,便是他走哪儿都想着左拥右抱,荒唐无度,也正合了疑心病齐帝的意。
骆檀朝笑看稍显拘谨的沈黎:“坐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的。”
沈黎坐下,秋见已经将茶水端出来了。
她正要倒茶,骆檀朝道:“你先下去吧,我与你家郡主有话要聊。”
秋见看向沈黎,沈黎点了下头。
只是秋见才退下,骆檀朝就抬了下下巴,示意沈黎倒茶。
沈黎虽不知道骆檀朝要同她说什么,但见她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还是给骆檀朝倒了茶。
“你也不是外面传闻的那般娇纵,无法无天。”
骆檀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的更好看了。
特别是她的小辫子,举手投足之际,肆意飞扬,看起来年轻又活泼。
“这杯儿媳妇茶,就算我替姐姐喝了。”
“噗——”
沈黎还含在嘴里的茶水,一个没忍住,全喷了出来。
“咳咳咳……”
骆檀朝躲的快,倒也没被喷一身。
她挪到了沈黎旁边的石凳子,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我以前还抱过你呢。”
“啊?”
“之前你母亲身体不好,是我师父为她诊治的,虽然后来回天乏术,但我也在你家住了两日,彼时你还小,可能不记得了。”骆檀朝得寸进尺,“以前你都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朝朝姨的。”
“朝朝,姨?”
这最后一个“姨”字是带着疑问的。
眼前的朝朝姑娘,可是一点儿“姨”味都没有的。
可骆檀朝一点儿都不介意,当下就应道:“诶!”
霍煜刚刚穿好衣裳出来,就听到骆檀朝狗腿的回应声:“我叫你朝朝姨就是一顿臭骂,怎地她喊你朝朝姨就行?”
他还是不放心骆檀朝。
他能司空见惯她的口出狂言,不代表沈黎能接受,万一让沈黎误会了,还麻烦。
骆檀朝哼了一声:“那能一样么,你多大了,沈黎才多大,被你喊朝朝姨,整个人都得老十岁。”
霍煜:“……”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从容坐下,但眉头还是拧的死死的:“我才二十五,只比沈黎大七岁。”
沈黎纳闷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多少岁?”
他们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骆檀朝正要开口,桌子下的霍煜一脚踩在她脚上,她的话才刚刚开口,就变成一声“啊!”
惊得沈黎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怎么了?”
“哦,没事,”霍煜糊弄着解释,岔开话题,“我父皇母后的事,你清楚的。朝朝姨身为骆家人在上京城行事不方便,所以对外直说是养在厉王府的朝朝姑娘。”
骆檀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下脚十分生猛的霍煜。
好家伙,当初是谁眼巴巴地求着她去让他母后为他和沈黎合八字的?
忘恩负义的大白眼狼。
见沈黎不在追问年岁的问题,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今日不同往日,他内心其实很矛盾。
他想保护沈黎,想守着她,可他如今的身份又是众矢之的,此行凶险非常,他又不想讲她拖下水。
霍煜问:“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是,”沈黎被刚刚的事分了神,总算是想起正经事来,“你知道虎啸口吗?”
骆檀朝的手一抖,茶杯“哐当”一声落在桌子上。
她反应有些大,赶紧用锦帕擦着手:“我去收拾下衣裙,你们慢慢聊。”
霍煜拧了下眉,不是号称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朝朝姑娘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失态了。
他看了一眼沈黎,倒是没有过分注意朝朝姨的失态,只是很认真地在石桌子上画出了虎啸口的地形图。
“这个地方时我们的必经之地,快的话,三四日就会到,若慢的话也就五六日。这个地方,两侧都是高山,山匪出没,只有一条道过去,若是遇袭,我们难以抵挡。”
霍煜托着腮,目光倒没有在桌子上。
他望着沈黎,月华落在她身上,明眸皓齿,脸上没有寻常闺中女子的娇糯,反而英气逼人,一看便是不好惹的。
到底是定北侯养的好。
沈黎从小就知道是非黑白,善恶忠奸。
“你盯着我做什么?”沈黎一本正经地敲着石桌子,眼底闪过淡淡的一抹嫌弃。
父亲说带兵打仗得专注,她脸上是有花儿么?
“如果我推测的不错,李璟然和南楚一战兵败有关,那我必定会在这个地方中伏,你可有法子避开这条路?”
她刚刚回忆了地图上的山脉走势,若是绕远路,要兜很大一圈。
霍煜笑盈盈的,但看不出来他是真笑还是假笑:“你明知避不开,还来问我,是在试探我?”
沈黎并没有这个意思,她实在是没辙了,这才想着来找霍煜:“我是真心实意来求教的。”
此前霍煜还是太子的时候,战无不胜,不管是北境还是南楚,他比她更熟悉。
她只是纸上谈兵。
“我从不走弯路,就一通到底。”
霍煜就没有打算要绕路。
“若是李家要动手,正好,我有借口送他们一家去见阎王。”
沈黎:“……”
她已经够狠了,将李家逼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还有个更狠的,直接要送人一家去死的。
可现在李璟然还不能死。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怎么?心疼了?”
霍煜眸光尖锐而冷漠,好似要透过沈黎的眼睛直逼她的内心深处。
沈黎坦荡荡,眼底锋芒毕露:“李璟然与青甲军败,与我父兄惨死脱不了干系,我要留着他,顺藤摸瓜,抓出幕后的主使者。”
她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之中,看事情只看表面的女娘。
她有自己的思维方式,而这种思维方式都是承袭了父兄。
她沉浸了片刻,忽然眼眸亮晶晶:“若李家想在这儿动手,那势必会和周围的山匪打交道,他们不敢用不熟悉的人,所以只要我以身入局,就能……”
“还想来一次?”霍煜冷声打断她的念头,“忘记本王说的话了?”
上次在中宫只是挨板子,现在虎啸口什么情况她自己都不知道,万一对方一不做二不休,抓了就杀,她就只有去阎王殿找幕后主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