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芳菲并没有多喜欢周羡,但有时候人都有一种比较心理。
若是她没见到周羡对待姜映梨的态度和眼神,兴许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但偏偏周羡对她这个救命恩人态度敷衍恶劣,面对着姜映梨就温柔缱绻,再想起同样心爱的表哥,亦是如此。
这就令李芳菲在攀比的同时,就忍不住起了嫉妒之心。
姜映梨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我有时候都想看看你脑袋里装的除了男女那点事的浆糊外,还有什么东西。”
“你就没有点自我吗?”
李芳菲一愣,“……你在说什么?”
“你这是炫耀吗?”
姜映梨:“……”
“你再不闭嘴,你就在这地方待一辈子吧!”
懒得继续跟李芳菲掰扯,姜映梨寻了个角落,慢慢地坐了下来。
跟周子瑜打交道半天,车轱辘话说了大半天,还将人给惹恼了,她也感觉有点累了。
主要是从昨夜到现在,哪怕真的休息了一阵子,但依旧感觉很疲惫,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默默地思索着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其实说心里话,阿贵嫂对她真的不错,哪怕身在这个贼窝,对比起胡掌柜他们,她算是过得很是不错的,甚至比她刚来天水村那阵子,被全村的人排挤蛐蛐,还要自在些。
她也在义诊那段时间里,跟不少人闲聊过,自是清楚他们的来历背景。
所以,姜映梨是说不上来对恨。
但就算如此,并不代表她愿意站在他们的立场,也并不代表她愿意留在此地当人质。
她双手交叉合十,抵住下巴。
李芳菲被她话语一堵,顿时一噎,但她实在是被关怕了,就算她真的想跟姜映梨斗嘴吵架,可也怕她真的不管自己了。
她忍着气,憋屈地走到她身边坐下,“你,你怎么还这样!”
姜映梨斜睨着她,“别挨着我坐。”
“为什么?这是我的床铺!”
“你的存在打扰到我思考了。”
李芳菲一噎,她咬紧牙关,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了她一眼,生生又将话咽了回去。
她忍。
等出去再说!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倍感委屈。
想起先前在家里的日子,再想想离开家后过得苦日子,她忍不住悲从中来,一行热泪滚滚落下。
她开始小声哽咽,后面就不由慢慢大起了声音。
姜映梨:“……”
她真的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就偏生跟李芳菲混到一起来了。
……
………
对比起姜映梨的苦恼,沈隽意这边就显得顺利许多了。
虽然发生了火灾事件,但沈隽意暂时住进了府衙里,接下来倒是再也没遇到任何事了。
而紧随而来的是乡试。
乡试的考场距离府衙并不算远,甚至比赵家别庄还近一些。
乡试接连考三天三夜,考试的内容为四书五经。
入考场前沈隽意检查得格外仔细,不光是他的,连姜青檀的也被检查得明明白白的,并没有任何夹带小抄,他才作罢。
他的细心程度也感染了郁齐光和其他学子,都纷纷小心翼翼地检查。
这就导致连检查的衙役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沈隽意面无表情地通过了检查。
实在是前面几次的经历导致。
更何况,现在他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自然而然也就更加小心再小心。
这些落在别人眼中,自是觉得他谨慎过头了。
姜青檀就听到背后的人蛐蛐他们,“姐夫,他们都说咱们太谨慎了……”
沈隽意当然知道他们的话语未必那么好听,他脸色平静,“这种时候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不必多挂心旁人所言,接下来考试全力以赴就是。”
“通过乡试后,这些言辞自是什么都算不得。”
史霜客也跟着颔首附和,“可不是嘛,别在意旁人多言,站上高峰后,谁在意下面风声喧嚣。咱们此行可没少吃苦,这次可都得好好考,才不负此行。”
那些说他们不好的话,莫过于是跟莫敛舟和凌降曜一行的。
“……是。”
沈隽意见他神色紧张,眼下青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昨夜早就让你早些休息了……接下来莫要多想,好好考试,不辜负自己即可。”
姜青檀虽然没盼着一下就中,可谁参加考试不是冲着中来的,所以他依旧辗转了半夜。
倒是沈隽意全程四平八稳,没有受影响。
“是。”
几人说了互相鼓励的吉祥话,就分别分开,走向属于自己的号舍。
沈隽意这次运气不错,分到了个宽敞舒适又安静的地方。
实值夏末,天气依旧很热,其实是用不上被褥的,倒是节省了学子们很多功夫。
待得发了考卷,看到题目后,沈隽意觑了两眼,就默默提笔答题。
龙走蛇行,一气呵成。
凌降曜分的号舍并不算差,却也不算是好,有着太阳直射,就导致上午很是不适应。
但他也清楚,这都是随机安排,那位章师叔要说他正直迂腐嘛,他又跟赵山长和上官鸿不同,他愿意钻研,愿意攀附权贵,愿意同流合污。
可要说他圆滑市侩嘛,他又不屑于大开方便之门,凡事都规规矩矩的办,觉不越雷池一步。
完美得就像是个工具。
凌降曜想起这几日在对方那吃的亏,收回思绪,慢慢地沉下心来,静静地答题。
莫敛舟此刻也在思索考题,他的思绪在看到院子内监考的章庭鹭时,难得偏了下。
无他,实在是他这阵子听了不少对方的辉煌事迹。
出身寒微,比他还低微的出身,却能一路得贵人扶持,飞黄腾达,而今得圣上宠眷,虽算不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权臣。
这就点燃了莫敛舟最近连连受到打击的心。
他也有着同样的经历,如今拜入赵山长名下,在见识过赵氏的奢华和章庭鹭的地位后,他以往脑海里对未来朦朦胧胧的影像,突然就有了具现化的体现了。
他以后也想成为章庭鹭这样的人。
这般想着,他眸色一凝,缓缓落笔。
考试的时间有时候显得冗长而缓慢,有时候又觉得只在弹指之间。
章庭鹭望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学子,微微撑着头,他看向不远处角落的沈隽意。
他来到幽州后,其实很多讯息是被动被传到他耳中的。
关于沈隽意的身份,他当时诧异,自也是听了一耳朵的。
他在意的不是他是谢家遗落的沧海明珠,而是他跟上官鸿的关系。
虽然时间久远,但那段年少的经历,贯穿了他整个前半生,每每回忆起,都带着少年时的微涩和清甜。
上官鸿初始待他是如亲父,他是真的很尊重他的。
想到此,他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见此,旁边陪同的同僚一激灵,忙左右张望,凑上前来,“大人,是有人不干净?”
竟然有人敢作弊?
当真是岂有此理!
章庭鹭:“……”
“不是。”他摇了摇头,“就是坐得久了,有些疲倦。我起来走动走动!”
他随意用两句话打发了同僚,然后站起身,就在号舍间走动,每每经过一个人时,对方难免就战战兢兢的。
章庭鹭并不多做停留,他一个个地看过去,又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的,也有抓耳挠腮,卷面空白的。
很快,他就走到了沈隽意身边。
对方感觉到笼罩下来的阴影,只略微抬眼,礼貌地朝他一颔首,就继续埋头,静悄悄地书写。
字迹平整,文章锦绣,辞藻犀利。
章庭鹭站着看了片刻,未免影响到人,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若无其事地扫了眼镇定自若的沈隽意,慢慢走开。
是个不卑不吭的沉稳孩子。
也难怪会得老师青眼。
说起来,从前老师喜欢的就是这样孩子呢!
想到此,他忍不住苦涩地摇了摇头。
旁边自是有考生看到了这一幕,就若有所思的扫视着沈隽意,暗自嘀咕着,莫非这人写的文章这样差劲?连主考官都看不下去了?
沈隽意自是能感受到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甚至包括章庭鹭的摇头,他都尽收眼底。
他并没有被影响,而是继续心平气和地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
考试连续考了三日,章庭鹭对沈隽意很是关注,偶尔他会像是第一日那般去装作巡场,每个人都看一遍,顺便将沈隽意的考卷瞅一瞅。
有时候他就会坐在上首监考,偶尔扫视一眼场内,用眼角余光一扫而过即可。
时间如流水,很快会试就在这样平静的氛围里结束了。
这次的考试顺利得让沈隽意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虽然提前交了卷,但并没有获得提前离场的机会,而是被留在后堂,在等候其他人交卷时,章庭鹭出乎意料的出现在此。
当时堂内还有另外两位来自其他县城的学子,见到章庭鹭到来,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章庭鹭朝着几人点头,闲聊了两句后,才转向沈隽意,“你是来自柳城槐花镇的沈隽意?我听说过你。”
沈隽意神色平静,拱手一礼,“见过章大人。”
章庭鹭见他竟没如凌降曜那般打蛇随棍上,不由挑了挑眉,“你脾气很是倔。”
其他人的目光都好奇地落了过来,再听章庭鹭此言,都以为沈隽意是得罪了人。
沈隽意垂眸不语。
章庭鹭倒也没想他会答话,他慢慢道:“这一点,你跟老师很像,与我从前也很像。”
他眼神有些恍惚,以一种恍惚的语气道,“老师很喜欢收与自己相像的人,譬如赵师兄,在为人处世,淡泊名利方面就与他极像。”
沈隽意不知他为何突然找过来说这些,但他并没有接话。
这在旁人看来,就显得有些不礼貌和狂傲了。
旁边就有同行的监考官忍不住呵斥道:“你这学子怎么回事,座师与你说话,你竟这般……”
“诶。”章庭鹭抬手,眉头一拧,拦住了对方,他不高兴道:“我可当不来他的座师。”
当下监考官若是看中那个学子,私下是可以成为座师的,今后其在官场上就可以得座师提携,但与此同时,今后就是利益共同体了。
章庭鹭本身说的是他当不起沈隽意的座师,但落在不知情的人耳中,自然就成了章庭鹭没看上沈隽意了。
监考一愣,忙道:“是下官疏忽了……这般不识趣的小子,的确断然进不了您的眼。”
章庭鹭:“……”
他并不想多加解释自己跟沈隽意的关系,过往的事情本就不该被拿出来反复言说,只是见到沈隽意,再忆及对方的身份,难免就对上官鸿存了些妄想。
这个少年郎,与自己一般,出身乡野,清傲莽撞,却又藏着一颗赤诚之心。
他看着沈隽意清亮的眼神,就有些理解从前为何上官鸿会看中自己了。
他心口有些苦涩,突然就没了多加交谈的欲望,临走前,他扭头看了眼沈隽意:“回头来寻我。”
沈隽意仅仅一作揖,也没应承。
其他人好奇地望来,直到送走了章庭鹭,他们才刚凑过来,“这位兄台,你莫非跟章大人认识?”
沈隽意:“……不认识。”
“但我看章大人对你颇为看重啊!刚才我们那么多人跟他打招呼,他就只跟你说话了,可见你是入了他的法眼。这位章大人可是大有来头啊,是京都来的大官……你小子有福了!”
“是啊,但凡你榜上有名,今后肯定仕途顺遂了!啧啧……”
他们说着,再看,发现沈隽意仪表堂堂,心里就愈发地发酸。
上天当真是不公!
怎么同样都是人,有些人就这般俊美雅致,而他们就只能成为陪衬呢?
沈隽意拜入上官鸿名下的事,只有云麓书院的同窗知道,但上官鸿身为帝师,却鲜有人知,更少有人传扬。
再来,沈隽意跟同窗本就关系一般,所以他们这些人自是不清楚这些内情。
沈隽意也无意解释,只敷衍地朝着他们扯起唇角一笑,随后望着章庭鹭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