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的钟声敲响,考场的大门缓缓打开。
会试终于算是正式结束了。
沈隽意站在门口等了片刻,就看到顺着人流走出来的姜青檀几人。
看到早早等候的沈隽意,郁齐光和史霜客三人连忙跑来集合。
郁齐光惊诧道:“阿隽,你连会试都提前交卷了?”
沈隽意低声道:“就提前了半刻钟。你们如何了?”
姜青檀垂着脸,嘀嘀咕咕道:“……我都没写完……我肯定是没戏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他就算是个半路出道的,跟沈隽意和郁齐光他们这种常年苦读的肯定是有差距的。
可谁真入了考场,会希望自己落榜呢!
这种事儿也不好安慰,沈隽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无声地安抚了下,没有多言。
郁齐光则是挠了挠头,“还好,写是都写完了,至于能不能得主考官青眼就不好说了。”
史霜客也憨厚一笑,“我也一样。”
四书五经考得很是杂乱,但看他们两个的反应,显然考得也不算是太差,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的松弛。
沈隽意扯了扯唇角,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他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郁齐光则是提议道:“先吃点东西吧!我都要饿死了!”
“这次我就带了几个包子,还特地带的是糖包子,想着吃点糖脑子舒坦,结果这天太热,直接给热馊了。我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我隔壁那人带的米,顿顿熬粥,都把我想迷糊了。”
“我都从没想过,粥能那么好吃。我就吃了点包子皮子,饿到现在,现在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了。”
“史兄你的饼子咋样?”
史霜客则是带的大饼子,因为是烤过的,倒是没那么容易坏,虽然味道也不大好,但考试哪里能挑剔。
“还行。”
讲到这个,姜青檀得意道,“嘿嘿,还是我跟姐夫有先见之明,带的大馒头。虽然邦邦硬,但拿火炉子烤一烤,吃馒头片配点酱,香得我隔壁喝白粥的那个一直吞口水咧!”
郁齐光面无表情:“……那这次你请客吧!”
不过,郁齐光倒是没选什么很贵的店铺,就是在路边选了个苍蝇馆子,店里有幽州的各种特色小吃。
郁齐光什么都没多看,直接要了两碗阳春面。
几人都点了自己想吃的,很快就端上了桌。
郁齐光吃了一整碗才感觉缓过劲儿来,慢慢吞吞地吃剩下的一碗,他抬头看过来。
“阿隽,我出来的时候,听人提起说监考的章大人好几次看了你的考卷摇头,他们都在猜测你是不是得罪他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姜青檀瞪圆了眼,“这章大人一直在巡场,我看他长得挺一表人才的啊。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影响我姐夫的心态吗?姐夫,你没事吧?”
沈隽意慢条斯理地吃面,他并不怎么饿,闻言,他筷子一顿,想了想,“不大记得了。”
考试时,他感觉到章庭鹭的停留,并没有过多关注。
就算是真的看到,他也并不会往心里去。
可能是早早得了上官鸿和梅掌柜的警告,他其实对章庭鹭的印象一般般,自是也不会过多在意他的这些小举动。
两人一噎。
史霜客不由感慨,“沈兄,心态真稳啊。”
沈隽意笑了笑,“吃面。”
“这成绩至少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出,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原路返回,要是可以,我都想回家看看了。”郁齐光突然道,“不然,从泉州绕道,就只能回柳城了。”
“哎,不知道现在那黑山是否顺利围剿了!”
一讲到这个话题,众人顿时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毕竟,都是有过那段黑暗经历的。
史霜客叹了口气,“有朝廷出面,应该会顺顺利利的吧?”
郁齐光却突然想起李芳菲,他看向沈隽意,“阿隽,李姑娘还在山长呢,她,她不会有事吧?”
沈隽意神色一愣,抿了抿唇,“张将军前去支援了。晚些,我回去问问曹副将,他应当有些消息。”
要说完全不担心李芳菲是虚言,哪怕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李家的外甥,但姥爷姥姥以及舅舅们对他的帮忙疼爱,他都是铭记在心中的。
他也只把他们当亲人。
所以,李家这般担心李芳菲,哪怕李芳菲做事太过,他依然也想早日将她带回李家。
此时,几人骤然就没了过多交谈的欲望了,郁齐光神色蔫蔫,“那你到时与我说一声。无论李姑娘经历了什么,多亏了她帮我,不然今日在山上沦为俘虏的人就是我,我也不能安安全全地坐在此处,参加会试。”
“我、我是一定要好好感谢她的。”
沈隽意点了点头,起身,摁了摁他的肩膀,“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几日大家都累到了,后面再谈其他。”
几人于是就都散了。
郁齐光和史霜客往赵氏别院去。
沈隽意和姜青檀则往府衙回去。
凌降曜落在后面出来,他并没有提前交卷,而是正正经经的等到敲钟才交卷。
他这三日过得并不大舒适,虽然赵家给他准备的干粮品质极好,但又不能带仆从,他也不擅看火,第二日想吃点热糕点,愣是给烤糊了,将巡逻的监考都给招引来了。
他丢了个大脸,后面都不敢再生火,只能每日就着凉水吃干巴巴的糕点,那些油菜,他也不敢乱吃,怕坏了肚子。
熬到今日出来,他浑身都蔫吧了,任何旁的心思都没有了。
走到门口,仆从一个个都迎了上来,又是给披上干净的披风,又是递水,很是殷切。
“世子,府中已经准备好了热饭菜,还有热汤,回去您就可以沐浴更衣了。您快上马车!”
凌降曜点了点头,刚要上马,扭头就看到往人群里张望的谢知刚。
他脚步一顿,朝着谢知刚走去,喊道:“三表兄,怎么劳烦你来接我了!”
谢知刚挠了挠头,“啊,是阿曜啊!你也考完了,怎么样了?这里头人都出来没有啊?我怎么都没瞧见阿隽和阿檀那小子?”
凌降曜:“……”
三表兄就这点不好。
干什么都喜欢直言不讳。
以往在京都也没少得罪人。
他闭了闭眼,忍了忍气,状似不经意道:“哦,我听说阿隽提前交卷,早早就走了。怎么,三表兄都不知道吗?他不晓得你会来接他吗?”
“不晓得。”谢知刚叹了口气,“我是看以往我娘她们总感慨,这每年乡试会试,人家都有人接,我家倒是好,从没出过一个这种,故而总骂我和我哥他们是武将脑袋,读书都不会。”
“这可不,现在这样好的机会,我可不得代替我娘她们来接一接。要知道我们谢家也出了个宰相根苗呢!不然,回去我娘她们知道我慢待了阿隽,肯定得抽我板子的。”
可惜,他睡过头了,结果居然又没见到人。
想到此,他就垂头丧气,已经能够预料到后期他娘见到沈隽意一对口供,少不得要揍他了。
凌降曜:“……”
可沈隽意根本不姓谢啊!
明明他娘都不肯认他了,但沈隽意当真是好运,竟然能得谢家这般宠爱维护。
凌降曜嫉妒得都快维持不住表情了。
他只能转移视线,落在谢知刚行动不便的胳膊上,“三表兄,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哦,断了。没事,过两天就愈合了。”谢知刚不以为然,“既然阿隽回去了,那我也得赶紧回去给他接风了。”
“你们,快去催催酒楼,赶紧把酒菜送过来。”
他对身边的亲卫说道。
亲卫颔首,飞快拔腿往酒楼而去。
凌降曜看谢知刚都没客气地喊自己一句,心中是又气又恨。
他都不知道三表哥是看不上自己,还是真榆木疙瘩。
本来考完出来就又累又饿,却还被这么个东西给气了一遭,一时脸色又青又白。
仆从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去触霉头。
最后还是凌降曜摔袖,咬牙转身,恨道:“回去!”
谢知刚骑马回来,刚巧遇上沈隽意两人到府,他眼眸一亮,跳下马,迎上去,“阿隽,阿檀,你们回来了!快快快,进去洗澡,我早让人给你们准备好了,晚点酒楼就该送酒菜来了,今晚咱们就好好庆祝庆祝。”
“庆祝?庆祝什么啊?”姜青檀眨巴着眼。
“当然是庆祝乡试结束啊!”谢知刚将他娘一贯喜欢的说的话摆出来,“你们读书多辛苦多费脑啊,难得考完,就合该放松放松的。不然,我再给你们请个戏班子快活快活?”
沈隽意:“……”
姜青檀惊诧,还能这样?
沈隽意揉了揉额角,“不必。不知曹副将可在?”
“老曹?他最近挺忙的,我都在养伤,没过问过。怎么了?你找他作甚?”谢知刚不解。
“乡试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的回程该如何安排?还有,我想了解下黑山的战况。我们还有同窗被困,我表妹亦在其列,我想知道他们可否能安全?”沈隽意说道。
谢知刚挠挠头,“这样啊,晚些我骑马出城,过去问问看吧!他跟张将军应该有联系的。”
沈隽意拱手道了谢,就转身回房了。
等到他沐浴更衣过后,就有人来给他送了信。
是章庭鹭给他递的邀贴。
这换成旁人都得高兴得跳起来。
毕竟这实在是个很难得的事情。
但其实主考官在考完后私下面会考生,是件很叫人避讳的事情。
沈隽意捻着帖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取笔蘸墨,回了一封信。
而这边,姜映梨被关进院子后,成日里跟李芳菲一起听着四合院隔壁那间传来学子们中气十足的唾骂。
读书人骂人的确难听,他们知道文雅的骂法,这些粗人听不懂,就以各种低俗的方式骂人。
当下最叫人忌讳的莫过于祖宗和香火。
他们就围绕你们不做人,你们愧对祖宗,断子绝孙为主题中心拓展。
姜映梨听得是叹为观止。
至于外面那几个看守的似乎习以为常,偶尔有个脾气暴躁的会跑过去敲门警告。
那几个书生也有头铁的,错过乡试,一朝心血付之东流,他们现在是真的存了求死之心。
“敲什么敲?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我骂到你全家香火断绝!啊呸,都做土匪了,还有哪门子的福德留后代!谁投胎来你们这,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没谁那么眼瞎选这投胎!”
守卫忍了忍,咬牙切齿道:“——你也就再神气两天。要是下面官兵不肯退,就是大当家肯保你们,弟兄们也不会准了。”
“到时候,我就拿你第一个开刀,从你脖子割开放血,将你吊在山门上,让那些官兵都看着你慢慢死。”
“哎哟,爷爷才不怕你!我寒窗多年,连读书的苦都吃得,还惧你们区区几个匪徒?爷届时把爷爷吊高一点,我要看着你们这些土匪怎么被官兵剿灭,一个个全都不得好死!”
“你——”
“好了好了,你跟他们吵什么?没得浪费力气。在寨主没发话前,就让他们先逍遥一段时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另外一个人拉走守卫。
姜映梨听着他们远去时的小声对话,眉头微微蹙紧。
被关起来就这点不好,消息闭塞,太过被动了。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这里的守卫极其严格,连换班都是没有空档的,难怪那时她给胡掌柜的东西,她都没派上用场。
必须得在官兵和黑山寨的情况恶化前,想法子离开。
她可不想成为炮灰!
萧疏隐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答应退兵换俘虏的条件的。
着急的不只是姜映梨,萧疏隐此刻在山下,终于等回了李勤。
他们这次试探很是狼狈,不但折损了人,还有不少人都受了重伤,就是陶家兄弟都添了彩。
上次张巢奉命是在外围绕了圈,确定位置,饶是如此还吃尽苦头。
何况他们这次是深入阵法其中,能侥幸活着出来,已是陶家兄弟学艺精,本事扎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