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就算还他一次？
她狐疑道：
“这么简单？”
“小买卖。”
“成交。”
她豁出去了。
之所以不愿意上楼，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个故地并没有给彼此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不知玄苍做何感想，左右她是没有。
可既然当初她豁得出去，做了那么大胆又丢脸的事情，如今却斤斤计较着不肯上去，倒像是她真矫情、假矜持。
索性就当还他一次，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他牵着她，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
当日的故地在四层，不算高，对于一个孕妇而言，却也不矮。
望江楼前年刚刚整修过，楼梯不宽，堪堪容两人并肩而行。
但玄苍身材高大，与云梦牵同行，倒显得有些拥挤，不如一前一后来得通顺些。
木质的楼梯踏上去依然吱呀作响，虽然结实，但却免不了提心吊胆。
云梦牵再上这个楼梯，早已没有了第一次踏上去时的气势。
她生怕脚下打滑，或者裙裾绊到，让她有个什么闪失。
她闪得，孩子却闪不得。
已经上到了第二层，正谨小慎微地往上迈步，就听玄苍的声音从前面清晰地落下来：
“走得动？
”
她咬牙坚持道：
“我想让债主看到我还债的决心。”
玄苍站在二层与三层的楼梯转弯平台上，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上挪，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疲惫，娇俏的鼻尖上已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待她与他站在一起，他忽然心疼道：
“是决心，不是倔强。”
说罢，他打横将她抱起，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口气爬上了四楼。
将她放在梅室的门口，他推开了雅间的房门。
不知为何，当看到雅间里的一切，一如那日时，云梦牵的心跳竟然有些加速。
记忆不可避免地被挖掘出来，她仿佛看到了两个月之前的那一幕。
她穿着张扬的衣裙，从上将军府一路步行至望江楼，招摇过市，引得众人围观。
那日的玄苍，也是身着一袭玄衣，出现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她站在窗口，偏偏一眼就看到了他。
在这里，为了逼他就犯，她主动吻了他，自己亲手一层一层地将衣裳剥掉，袒露在他面前。
如今想起当时的画面，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一股难言的燥热也爬上了脸庞。
虽然目的达到了，但从招惹上他的那一刻起，她就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论
她如何挣扎，都无法上岸。
而在那个巨大漩涡里，死死拉着她的人，就是玄苍。
被回忆牵绊着，她一直站在门口，怔忡着。
此时，玄苍却绕过她，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
那天的那扇窗。
她勾着他的颈子，半边身子都悬在窗外，让长安街上的人都看到了，他们在亲吻。
脸上的热度在上升，红晕在扩大，几乎红到了耳根。
玄苍却偏偏在这时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撞上他那双幽深的眼睛，此刻里面闪烁着促狭的笑意，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强迫自己镇定，当初那般不顾礼义廉耻、胆大妄为的事情都做了，如今若是不敢面对，不更显得自己当初不过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吗？
“你满意了？”
她看着他说道。
他让她故地重游，不就是想借机翻旧账，以达到羞辱她的目的吗？
不管他怎么想，她却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还了他一笔账，还欠五笔？还是六笔？
她只是粗略在心里算了一下，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欠了他这么多了？
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她垂下眸子迈步往里走，刻意背对着他坐下，不去看他，也不去
面对那扇窗户。
玄苍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戏谑：
“都说望江楼的风景好，能看到城西的银沙河，上次太匆忙，顾不上好好欣赏，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他说话时，是背对着窗口的，嘴上说着看风景，其实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实则目光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无论上次还是这次，风景都是她这边独好。
如今回想起来，他当初为什么会同意她提出的交易？
到底是真的被她所迫，还是被她吸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一次在这里的交易，于她而言，也许是不堪的回忆。
可是于他而言，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看银沙河的风景，尽管去银沙河边看，来吃饭的地方凑什么热闹？”
她的声音里满是怨怼。
可是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是娇嗔。
这便是所谓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吧。
提到银沙河，他不由得想起了她偷偷离开前的那段日子。
那个时候的他，大概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竟然看不出她平静外表下掩藏的小心机。
幸福……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岁月静好，那便是幸福的样子吧？
她的人明明那样娇小，他伸出手遮住
太阳的光线，阴影打在她的身上，单薄的背影似乎只有他的一个巴掌大小。
可她就是有那个能力，占满他的全部视线，让他只看得到她。
不知不觉地迈开脚步，他朝她走过去。
双臂缓缓地绕过她撑在桌面上，将她拢在胸前，声音低低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银沙河的风景，因为有你才好看。”
此刻的宁静就像毒药一般蛊惑着他，让他有些失去理智，忘了她对他的防范、警惕，甚至心理上的抵触。
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落在她的耳朵里，仿佛一种讽刺。
他还在讽刺她第一次在这里跟他做的交易是吗？
云梦牵心里一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防备，她的头顶撞上了他的下巴，她疼得一声惊呼，他疼得一声闷哼。
她捂着头顶，整张小脸都疼得扭曲变形，咬着唇，半天才道：
“玄苍，故地重游是吗，这笔账我还完了，你自己慢慢欣赏风景吧，恕不奉陪。”
他怎么可能让她走？
这难得的岁月静好，是他日思夜想也求不来的。
几个箭步冲上前去，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稍一用力，她便转过身，撞进了他的怀中。
“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