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过你,我认定的人,就是一生。我也告诉过你,我在乎的是,我认定的,到底是什么人。倘若这个人不再是五岁时的云梦蝶,不再是那个单纯、善良、倔强的小女娃,那么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
此刻的云梦蝶已经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玄苍最后说出的四个字,让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即使身子发软,却不得不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绝望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之前的玄苍明明是那样笃定,他还让她等着他,怎么会就此作罢?
“玄苍哥哥……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都做过些什么,你自己还记得吗?你设计云梦牵失了清白于定南王,逼她只能与他定下婚约;你刻意找来几个世家小姐羞辱你的亲妹妹,你不仅坐视不理,甚至隔岸观火、欣喜若狂;你为了让我看到她的放荡,不惜找人将她绑架到清风阁,想要利用那种药将她送到贺兰宣朗的床上;算计不成,你便在定南王府的赏梅宴上,联合定南王,想要让你的亲妹妹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迁居那日,你想要放火烧掉她的梅树,才让她怒不可
遏,挥起锄头砍杀于你;听泉寺,为了除掉她,你再次找人绑架于她,想要将她卖去东林郡的花楼,事后却若无其事地来向我‘揭发’她跟别的男人走了,若不是她被人救下,恐怕如今早已被人凌辱……”
“不,听泉寺那件事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听着玄苍历数她的罪状,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这么说,除了听泉寺那一件,你承认其他事情都是你做的?”
“我……”
谁料,她的这一句,却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她的其他罪状,让她连狡辩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以为如今你说的话,我还会信吗?”
看着眼前的云梦蝶,想着五岁的她,玄苍痛心疾首,
“设计她失了清白于定南王,我只当你是奉了你父亲的命令,身不由己。过去那些处心积虑的算计,我也可以当你是因为自己的亲妹妹被赐婚于我,心有不甘,任性地发些脾气,耍些小心机。因为她至今无恙,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也警告过你,不要一再地试探我。今天这碗药,里面掺了什么,你心中有数。这一碗药,会让她变成什么模样,你更是心知肚明!云梦蝶,你今日敢当着我的面做这些
,还想让我成为你的帮凶,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
想起云梦蝶居然想让他亲手把药给云梦牵喂下去,玄苍心寒不已。
他从没想过,曾经单纯善良的小新娘,有一天会变成这般模样!
听着他的质问、他的讨伐,听着他口口声声都是云梦牵,云梦蝶的心沉了下去。
他为什么会说出“就此作罢”那样绝情的话,大概都是因为云梦牵吧?
因为她算计的对象是云梦牵,所以他才这般怒不可遏,甚至想要把前尘往事都一笔勾销。
不,没那么容易!
她委屈地伸出手,颤抖着抓住了玄苍的衣襟,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哀凄地看着他:
“玄苍哥哥,你发过誓的,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边,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
玄苍垂眸,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这双手,在五岁时也抓过他的衣襟,说她非他不嫁。
那时的他,为她心动着。
如今的他,却为她痛心着。
“如果不是因为我发过誓,你以为我会容忍你到今天?我心中始终存着五岁时的你,存着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每每想起那双眼睛,想起那年的你,我都不忍心责备你,甚至绞尽脑汁地帮你找理由、
找借口,容忍你一错再错,因为我总对你存着该死的侥幸。”
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还是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以为你发发脾气也就罢了,总会好的。老话说的好,一岁看大,三岁看老。我以为你想通了,还会是从前那个单纯、善良、倔强的小女娃。可你没有……你一直在变本加厉,从没有底限的谎言,到给你的亲妹妹下毒,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他钳起她的下巴,缓缓抬起她的脸庞,盯着她的眼睛,轻缓的声音里,却透着蚀骨的凉薄,
“你平日里不照镜子吗?看看你现在这双眼睛,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阴险恶毒,心狠手辣,残酷狡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双眼睛里盛满这样的东西?”
“不,玄苍哥哥,我不是,我没有……”
云梦蝶早已泪流满面,除了恐惧,只剩下绝望。
玄苍针针见血地揭露着她的罪行,让她的辩解都显得那样苍白。
原来他不是是非不分地宠着她,他的纵容从来都是有条件的。
只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他的心思,是不是太晚了?
不,不行!
为了得到玄苍,她努力了那么久,
做了那么多,怎么能就此功亏一篑?
她不甘心!
那王子妃的身份本来就应该是她的,是云梦牵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她怎么能输给她,她一定要抢回来!
让她亲身感受被玄苍抛弃的痛,让她亲眼看着玄苍与云梦牵那个贱人双宿双栖,让她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院子里,绮兰从出来后就一直背靠在房门上,她已经被吓傻了。
她没想到,原来玄苍早就看出了那碗药有问题,所以才让云梦蝶试药。
如今他一直逼问、追究着云梦蝶所做过的一切,她身为云梦蝶的贴身丫鬟,她的帮凶,能逃得过吗?
此时,云梦蝶却是狗急跳墙,一眼捕捉到了绮兰的身影,于是急道:
“玄苍哥哥,你误会我了,我真的不知道那碗药里有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是她,一定是绮兰这个丫头,趁着熬药的时候,手脚不干净,不知道放了什么在里面!”
云梦蝶挣脱玄苍的禁锢,一指绮兰,故意拔高了声调,怒道,
“绮兰,你说,你到底放了什么?”
绮兰知道,自己终究躲不过。
原本就已经无力的身子,一直靠着房门支撑着,此刻却是立刻滑下去,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