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真的太冷了？
他心下一动，便抬手去探她的额头。
这一探才发现，她的额头很烫，真的发烧了？
不对，白天的时候他才给她把过脉，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是些虚症。
想着，他又抓过她的手，探上了她的脉搏。
玄苍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云梦牵的脉象并无不妥，只是稍稍有些快，但这是身体发热必然的结果。
身体发热，却并没有实症，云梦牵这是怎么了？
正凝眉思索着，房内响起了敲门声。
他犹豫了一下，遂放下云梦牵的手，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房门外，云梦蝶带着丫鬟绮兰站在那里。
一见到玄苍，云梦蝶便满眼焦急地问：
“玄苍哥哥，妹妹怎么样了？可好些？”
玄苍略略打量了云梦蝶一眼，沉声道：
“你知道她病了？”
云梦蝶点点头：
“是，刚才我在门口等你，也是想告诉你，妹妹身子不适，娘亲找府医来瞧过，说是受了风寒。府医开了方子，下人刚刚把药熬好，我便急着给送过来了。”
玄苍看了云梦蝶的身后一眼，绮兰手里果然端着一碗药，还冒着热气。
云梦牵也确实发烧，这一次，云梦蝶似乎没有说谎。
但……
他敛去心底疑虑，不动声色道：
“进来吧
。”
他转身率先往房内走去。
身后，云梦蝶嘴角轻轻勾起，过了今夜，就再没有京都第一才女云梦牵了。
左右玄苍不可能懂得医术，若是明早起来云梦牵变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这碗药的头上，一碗普通的风寒药，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进入内室，云梦蝶便急急地朝云梦牵走去。
“妹妹？妹妹？”
她站在床边轻声唤着。
见云梦牵没有反应，她便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
这一探，却是吓了一跳，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惊叫道：
“玄苍哥哥，妹妹的额头好烫啊！”
云梦蝶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今日云梓琛带着云梦牵回来后，便只是在正厅稍坐了一会。
期间云梦牵一直在咳嗽，云梓琛便说她感染了风寒，身子不适，也怕殃及众人，所以才带着她回漪澜苑歇息去了。
云梦蝶以为那不过是她不愿意留下来的借口，却没想到，她竟真的发烧了。
“妹妹……”
她又唤了一声，还轻轻推了推云梦牵，但云梦牵自始至终都毫无反应，
“玄苍哥哥，妹妹怕不是晕过去了吧？”
不等玄苍说话，她便赶紧吩咐绮兰道，
“绮兰，快喂妹妹把药喝下，许是因为今日的超度法事，让妹妹又想起了
母亲，心中难过，这才突然病倒了。”
身后的绮兰，像是没听到云梦蝶的话一般，仍旧站在原地，目光有些呆滞。
“绮兰？”
云梦蝶又叫了一声，绮兰仍然不动，
“绮兰！”
直到云梦蝶走过去，碰了碰她，绮兰才堪堪回过了神。
“大、大小姐？”
绮兰的神情中透着一丝慌乱，不知道刚刚在想些什么。
可是当着玄苍的面，云梦蝶不好发作，只能故作姿态，急切道：
“妹妹都晕过去了，你怎么还愣着？快去给妹妹喂药啊！若是妹妹有个闪失，咱们上将军府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哦，喂、喂药……奴婢、奴婢这就去……”
绮兰眼神一动，刚刚的呆滞被惊慌取代。
手里这碗药是她熬的，可柳姨娘根本没请什么府医，也没有什么方子，这就是普通的风寒药……不，是加了散魂的风寒药！
刚才云梦蝶和柳姨娘在假山后面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随后云梦蝶便让她熬了这碗风寒药，药熬好了，云梦蝶亲手往这药里加了散魂，大量的散魂，这药的味道一下就变了。
可是如今，云梦蝶却让她亲手把这碗药给云梦牵喂下去。
如果云梦牵喝下这碗药，会怎么样？
一夜之间变得痴痴傻傻
？
待第二日醒来，她还能认得出人吗？
她无法想象，云梦牵，一个那样良善美好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是怎样光彩夺目的人儿啊！
每每看到她，云梦牵也总是笑着，从不会因为她是云梦蝶身边的丫鬟就为难她。
她听碧春说过，云梦牵说，下人们都是苦命的，否则也不会放着好好的自家日子不过，到这囚牢一样的地方来做下人。
她不能普度众生，也没有能力帮他们什么，只想好好地对待他们，让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一些。
可是如今这一碗药下去，曾经那个爱笑的云家二小姐，便再也没有了。
绮兰越想，心越慌，心越疼，眼圈红了，泪水就在眼眶里晃荡，她却不敢让它流下来。
她走向云梦牵的双腿都是颤抖的，如果这碗药她喂云梦牵喝下去，她就是刽子手，将来事情败露，她就是替罪羊。
如果没喝，云梦蝶就会打死她。
无论怎么做，她都是个死。
“怎么这么慢？你在磨蹭什么？”
身后，云梦蝶“温柔”地催促着。
绮兰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退，扯了个谎道：
“奴婢、奴婢今天扭了脚，有些疼，所以走得慢了些，大小姐恕罪。”
眼看绮兰越发接近云梦牵，云梦蝶也
越发激动起来。
她死死握着手里的帕子，因为用力，关节都变得苍白起来。
却在这时，玄苍忽然出声：
“慢着。”
绮兰脚步一顿，药也洒出来一些，胆怯地看向了玄苍。
玄苍朝绮兰走过来，只是一眼，他便看到了绮兰眼中，那一丝恐惧与无助。
他从绮兰手中拿过药碗，目光却是落在了云梦蝶的脸上。
一双幽深的眼睛，透着意味不明的光。
云梦蝶心里咯噔一下，眼神也是一闪，玄苍不会发现了吧？
不，这怎么可能？
一碗药而已，他又不懂医术，怎么会怀疑？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一定要镇定，这一碗药下去，她与云梦牵之间的较量，就彻底结束了。
果然，玄苍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收回，沉声道：
“我来。”
云梦蝶竟忍不住兴奋起来，如果是玄苍亲手喂云梦牵喝下这碗药，那么就算最后事情败露，玄苍岂不是成了她的帮凶？
想到这，她的唇角竟隐隐地勾了起来。
玄苍把云梦牵扶了起来，对云梦蝶说道：
“扶着她。”
云梦蝶闻言，乖巧地坐在了云梦牵的身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玄苍舀了一勺药出来，放到唇边吹凉，随后缓缓地送到了云梦牵的唇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