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泽霖轻快的语气,郑秋白收紧的心脏如蒙大赦。
这一定算是郑爷人生中为数不多听到后,几乎想要喜极而泣的好消息。
毫无疑问,此刻的他万般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在逐渐和过去相重叠的现在,郑秋白总算就发现,和命运对抗是一件尤为辛苦的事情。
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是螳臂当车,毫无用处,甚至引人发笑。
但只有这个孩子,是超出命运轨迹的意外,是上辈子不曾发生,而这辈子实在让人超乎意料的出现。无论如何,郑秋白现如今都想试着留下它,他已经坦然接受自己曾和霍峋错过、生生不见,对面不识,或许这辈子那悲惨的一切还是会如常发可万一,这个宝宝会成为一切变得不同的新开始呢?
纵使没有万一,它也可以让形单影只的郑爷不再是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存在。
它是郑秋白血脉相连的小孩。
它天生就是来爱郑秋白的。
清除闲杂人等的病房,赵院长耐心回复着病人的询问。
想当爸爸的郑爷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萦绕心头。
比如,“我刚刚怀孕的时候,喝了很多酒,这会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
还有,“怀孕期间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流掉它的营养,万一它发育不好怎么办?
以及,“我想尽力生下它,但它,应该不会和我一样,是.....种身体吧?”
赵泽霖挨个同他解释,还不忘宽慰:“可能会有影响,但都不是大问题,等胎儿成长到一定地步,我们也会有排畸的检查。您现在大可以放心,这个关头,我们最大的任务肯定是等宝宝的胎心出现赵院长摆专业讲道理,有理有据,将郑爷哄得心放进了肚子里。
临走前,他道:“不过为了防止再有昨晚的事情发生
,我建议您还是叫一位亲属来陪床,万一有
么突发事件,可以托付他做主。”
郑爷点头,“我知道了。”
话这样说,郑秋白却也头疼找谁。
告诉霍峋肯定不可能,别看这小子以后是个牛*闪蛋的投行大老板,现在就是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他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能负担另一个小孩的责任。
再说了,万一连带着霍家都知道了,无外乎两种结果,一是同郑秋白抢夺孩子的抚养权,二是觉得郑秋白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得上怀霍峋的孩子,通迫他打胎。无论是哪种可能,郑爷都接受不了。
孩子可以没有爸爸,但他不能没有孩子。
周围算得上靠谱的人,郑爷搜罗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勤勤恳恳削苹果的阿良身上。
这两辈子,阿良对他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反而他,并没有让阿良走上更好更长远的人生道路。
郑秋白长叹一声,开口道:“阿良。”
“老板?”
“我有事求你。”
阿良立马坐正,“老板,您有事情,吩咐我就行。”
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郑秋白说往东,阿良绝不往西。
毕竟他俩之间是过命的交情。
当年阿良在京华大学附近当帮.派小流氓,每天不是打打杀杀,就蹲局子。
他做这行,因为家里实在贫困,阿良老娘病了,妹妹还在读初中,老爹好赌背井离乡去躲债,多年来都音信全无。阿良只能靠一身蛮力和不怕死的狠劲挣钱,这种活计,来钱都快。
就是后来打严,阿良头顶大哥被抓了,他也没活儿了,听说京华大学那里面不少有钱的学生,生活费就几百块,抢几个学生来钱比他去挡刀子还快。就这样,阿良又走上了一条邪路。
他没抢几个,就抢到了郑秋白脑袋上,第二天,就被郑秋白的男跟班儿们围着打了一顿。
这件事不是郑爷授意的,只是单纯有人想为他出气,于是当天拦住这起斗殴的,也是得到消息的郑秋白,他可不想被学校连坐处分。但在阿良的视角里,他只知道自己被京华大学
的学生群起而攻之,然后,昨天被他
阿良问他:“你为什么救我。”
郑秋白答:“我单纯看不惯以多欺少。
这回答侠义极了,正好说到阿良这种社,会人的心坎上。
从那之后,阿良也成了郑秋白的走狗他跟着郑秋白,从对方毕业到如今成为金玉庭的老板,始终如一。郑爷知道阿良是个实诚心眼的,但也觉得这事有点吓人,他垂下眼睫,“阿良,这事你可能会接受不了。”“老板,我都能接受,您说吧,您是不是想让我猜那霍老总几刀?我也看不惯他!
“他把您搞成这样,他也得尝尝这种滋味,捅了他高低蹲几年号子,无所谓,我能干!”
“我倒也没有那么恨他。”郑爷哭笑不得,这事也绝对不能干。
阿良要是动了霍嵘,霍家肯定不能放过他。
怕阿良还要继续语出惊人,郑秋白道:“拜托你的事和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我之所以住院,是怀孕了。”“啊?”阿良张开的嘴僵成一个圆圆的o形,好不滑稽。
郑秋白一鼓作气,“医生跟我说,怕再有昨天晚上那种情况,需要有个监护人能处理签字,比如一些病危通知书,我想把这件事交给你。虽然还没缓过劲,但阿良点头道:“我能行。”
“这件事,暂时也不要告诉别人。”郑秋白道:“毕竟,这也不算小事。
“我明白,我明白。”阿良眼神乱飘,心里乱的很。
他对小老板身上的传闻多少也有所耳闻,但他每天都给郑秋白开车,郑秋白身边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了。还有他没看见过的野男人?
咋就能突然怀孕呢?
这孩子爸爸是哪个?!
郑秋白不知道,阿良的震惊,其实不是他好端端的竟然怀孕了,而是他竟然有能成功隐瞒到连阿良都不清楚的亲密关系。这也太荒谬了。
心不在焉阿良继续削苹果,好好的富士苹果,最终在他手上就剩下一个核了。
“阿良,你要是想问什么,就直说吧。”郑秋白啃起苹果核,也是甜的。
阿良眨巴着淳朴小眼,“老板,您对象是哪个啊?您怀孕了,他都不来看一眼的?”
是燕城哪个有头有脸有家室的富商?
还是,是昨天晚上来的霍嵘?
霍老三那么表现,其实是不想要孩子?!
天杀的!
阿良狠狠皱起眉头,“不是姓霍的吧?”
“你怎么知道?”郑爷嘴里的苹果差点呛进气管儿。
他和霍峋这辈子在金玉庭隐瞒的还挺好的吧?
阿良手上的水果刀直抖,“怎么能是他!?他哪里像是能做个好爸爸的样子!”
霍嵘比阿良死外面的老爹还差劲!
“我知道。”郑秋白没想让霍峋年轻轻就当爹。
"那现在,您要-"
“我自己生,自己养。”郑秋白不算富豪,手上也没什么权势,但到底是个小老板,有点银子,要养活他和孩子,也是绰绰有余。阿良其实觉得,这样选,有点便宜霍嵘那么个缺德带冒烟的,高低得让他拿出来他们小老板的青春损失费,还有未来小小老板的奶粉尿布费,一路供到孩子上大学才行。不过向霍嵘伸手,郑秋白和那些养在外面仰人鼻息生活的二.奶就没区别了。
他们老板有骨气,有本事,就该这样堂堂正正的活。
京市霍家人又怎么了,不过也就是他们老板抱孩子的精.子提供器。
阿良思想转变极快,狠狠一点头赞同小老板的想法,坐下又拿起一颗苹果,轻轻削起皮来。
霍峋在燕城待不下去了,准确的说,他在郑秋白不在的城市待不下去了。
他现在就想见到郑秋白,趁一切还没到上辈子那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霍峋去了金玉庭,向值班的薛柔打听,郑秋白去了哪个城市出差,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薛柔挑眉,“出差?”
这奇怪的语调,叫霍峋敏锐听出了不对,“难道他没去出差吗?”
“啊,”薛柔转了转眼珠,“老板和你说出差,那就是出差。
霍峋也不纠缠,低头打开自己的皮夹,抽出一张卡,
“我今天点的酒,都记在你的提成上。”
薛柔的眼睛亮了。
霍峋继续加码,“点多少,你做主。”
“老板可能是怕你担心,才跟你说谎。其实他好像生病了,现在在医院。”
"住院?"
“是呀,住院。”薛柔把前段时间接到阿良电话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但我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这种事也不好让外人知道,怕有客人打听来会打扰他养病。他这次住院,也只带了阿良去。”离开金玉庭的霍峋沿着燕城的小路走了一段,等他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那家门庭若市的苍蝇馆子前。面馆,香辛料独特的牛肉汤味道飘浮在空气里,引人胃口大开。
和他梦里看到的一般无二,甚至连细节都一模一样。
霍峋站在店门前,低头捏紧了自己的手机。
这一刻,他想要给郑秋白打过去,质问他为什么瞒着自己生病的事情。
他也想给过去的郑秋白打过去,问问对方最后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后悔把他赶走。
但最终,霍峋的第一通电话打回了家里,他打给了霍嵘。
忙音接通的瞬间,霍峋阴恻恻道:“霍嵘,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对郑秋白搞小动作了。”
“你想做什么,有什么不甘心不高兴,大不了都冲我来,但你再敢招惹郑秋白,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哥。话筒那边的霍嵘在开会,新综艺的筹备会。
霍峋那有种鱼死网破劲儿的狠话叫他哑然,张嘴刚想骂,可对面已经挂了他的电话。
“*的。”霍嵘心里一突。
散会后,沈衾想到昨天晚上霍嵘叫他去查的药已经查清,间苯三酚和黄.体酮加在一起,毫无疑问要用到孕妇身上。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心口堵着一团火的霍嵘先开口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都和我没关系!该心疼的也不是我!”坐进面馆点了一碗面的霍峋总算决心给郑秋白打去了电话。
嘟嘟两声,对面接通了。
郑秋白说:“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霍峋刚想回话,可眼泪已经先一瞬落了下来。
正好掉进了面碗里。
霍峋压抑着哽咽问:“你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