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跟英国有七个小时的时差。
叶栖给他发消息时已经晚上九点半, 英国刚好午餐时间。
叶栖就捧着手机等着他回复，大概过了十分钟，传来回信。
【发我。】
叶栖才慌里慌张地去翻找了一道自己空着的数学题, 发过去之后叶斯忱给她发了特别详细的解答过程, 甚至于每一个公式都标明了是什么知识点, 彻底把她当成学渣。
【看懂了吗？】
叶栖忙不迭回复：【懂了，谢谢哥。】
还没发出去，又把后面三个字给删掉了, 只剩下“懂了”。
【你吃饭了吗？】
那边。
【嗯。】
叶栖就发了个哦。结束了话题。
后来叶栖倒也还会问他问题，一直到第三次他就有点不耐烦了，问要不要跟妈说给她找个家教。
或许叶斯忱觉得她难以启齿找家教这件事，老师又不能回回有时间解答，爸妈更是忙到有的时候几天不在家。
叶栖：【不用，我下课问老师。】
那边删删减减好几次，持续的正在输入。
最后发：【你问，我有时间。】
【还有零花钱吗？放假跟同学出去玩玩, 别闷着。】
爸妈给她的零花钱她基本都没动过，她不怎么喜欢出去玩, 也就只有几次请朋友吃饭才动过，最多买点学习资料跟漫画书，其他需要的妈妈总是会给她买好。
叶栖倒是之后, 除了学费跟生活费，叶斯忱估计没有多少闲钱。
前段时间他买了辆新车, 在英国跟那群浪荡富家子玩赛车出了车祸。
爸妈飞往英国看他，没两天就回程了, 美名其约让他自生自灭, 还断了他的零花钱, 说他这么有本事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哥给我点。】
那边大概就是像往常的敷衍，也没想到叶栖真的没钱。
叶栖回：【你出车祸，爸妈也不给我了，让我好好在家呆着少出门。】
【……】
下一秒给她卡了转了一两万。
【你哪来的。】
叶斯忱：【卖艺。】
叶栖：【什么艺呀？】
叶斯忱回：【调酒，唱歌，餐厅打工。】
【哥好厉害。】
于是叶栖觉得这一两万可太珍贵了，都是他废了真力气赚来的。
这一瞬间叶栖忽然就想问，他女朋友是不是因为他没钱了才劈腿的？
但她不敢问。
【哥，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呢？】
叶斯忱：【干什么？】
【有人追我，他对我很好，还给我买小零食，而且很高很帅，还有钱。】
【你喜欢？】
叶栖：【也没有，但是我想要这样的喜欢，哥，我的想法是不是不对。】
爸妈也对她很好，但很多时候叶栖都感觉不到爸妈对她很好。
爸妈的工作都很忙，即便很注重各种节日的仪式感，也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精心准备礼物，但对她学习的态度就是开心就好，她发烧感冒才会放下工作陪她。
或许，爸妈的爱跟男朋友是不一样的。
叶斯忱那边半晌不知道要发些什么。
其实他比他妈心里还清楚，即便是那样说，即便她把叶栖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但也是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而已，他家里的所有人都是很分得清的性格，妈妈内心还是很清楚地设置了一条线的。
但这些并不影响妈妈是怎么对待叶栖的。
或许青春期的女孩会想很多。
叶斯忱：【爸妈的教育方式是这样的，并不是不爱你不关心你，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对方，觉得他能够让自身获取什么，就去做，但最好不要，你不会开心，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后来一段时间叶斯忱也经常腾出时间跟叶栖聊天，聊天的频繁程度要超过前面认识的十几年。
甚至叶斯忱第一次去了温德米尔，拍了很多照片发给叶栖看。
又发了条语音说：“等你寒假吧，如果你出来玩，我带你转转。”
她虽然还没成年，但也好签证，但爸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出来，她自己也不敢。
从小到大除了跟爸妈一起，她几乎没有过出省的自由行程。
于是叶栖也回了条语音，一个“哦”。
如果是平常她发个哦，叶斯忱或许不会回了。
可他从这句语音中听出了些不一样的语气。
没忍住勾了勾唇角：“这么开心？你要想来跟妈说一声，她出差的话带着你，或者请假带你玩玩，当做你学习进步的奖励。”
那边发出了一声椅子滚轮滚动的声响，叶栖的声音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进步了？”
“妈说的。”
叶栖又哦了一声。
叶斯忱说：“不是班级第十了吗？怎么没跟我炫耀一下，妈还说我书房里都是你的奖杯。”
“不对，现在是你书房。”
叶斯忱的书房放了很多书，他出国之后，叶栖经常去看，久而久之也就变成她写作业的专用地了。
“谁让你不在家的，我以为你不会觉得是进步呢。”
“怎么不是了，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嗯。”
去寄快递那天，叶斯忱给她发了快递单截图，寄完跟着同学一同回公寓。
【之前不是没什么想要的吗？】
【之前不敢。】
【？不敢？】
【我之前其实总觉得，你很不喜欢我，我以为，你不想让爸妈要一个妹妹的，但是上次家里小聚，妈妈跟乔阿姨喝了酒聊天，还说小时候我很黏你，你也很喜欢抱我，妈妈还说当时她就觉得她九死一生要了个女儿是个很正常的选择。】
那一刻叶栖忽然感觉到了妈妈如此浓厚的爱。
叶斯忱忽然停立在了路边，低着头看着微信里的后半句话。
他知道妈妈说的并不是叶栖，而是叶祈愿。
【后来呢。】
【后来阿姨就拉着妈妈上楼了，爸爸给她喝了醒酒茶。哥，妈妈说的是真的吗？】
叶斯忱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
是真的吗？
是真的。
旁边同学走到前面才发现旁边人停下了脚步，拐回去叫着叶斯忱，朗声喊：“你干什么呢？”
叶斯忱灭了手机，“没什么，怎么了？”
他耸了耸肩：“没什么，你又谈恋爱了？”
“滚。”叶斯忱。
“没谈恋爱你天天抱着个手机，快跑大半个英国了找到了典藏版cd寄回国？被现实伤到了准备玩网恋啊？”
叶斯忱：“滚蛋，给我妹的。”
哥们很震惊：“你还有个妹妹啊？没听你说过。”
叶斯忱下意识应声：“不是亲的。”
说完，他又愣了一下，随后淡声补充：“领养的，别往外说，她不知道。”
“你妹漂亮吗？”
叶斯忱眼睛往旁边转移：“人十七。”
“明年不就成年了嘛，只不过是在上学才显得差的多。”
“你想得美。”
叶斯忱倒还真没想好过年的时候带叶栖在英国玩什么，说实话他觉得没什么好玩的，甚至饭菜也不好吃，她应该吃不惯。
可还没到寒假，10月27，英国开始冬令时时，叶斯忱就回了一趟国。
在国外认识的室友要回国，他从十岁开始就来了英国上学，这些年没有回去过，中国也早已没有了他的亲人，他回去是去看望奶奶的忘年交，医生说她没几天了，他请了假回去看望顺便在国内玩几天。
当时叶斯忱鬼使神差说：“我跟你一起回吧。”
“啊？干什么？你不上课了啊？”
“翘课。”
随后叶斯忱又说了一句：“上个月寄回去的快递一直卡在清关，我再买个带回去，顺便看看爸妈。”
朋友眼神更诡异。
“那不正常吗？一两个月都正常，况且几张cd而已……行吧，刚好到时候你带我转转，那你是不是要尽尽地主之谊啊？请我吃几顿饭必须吧。”
朋友是个穷光蛋，要不是遇到叶斯忱，他都要去卖。
叶斯忱：“嗯。”
回国的那天叶斯忱拉着行李箱打车回了家，今天周末，他本以为爸妈应该都在家休息，补觉或者在客厅看电视，叶栖或许会在书房写作业。
结果回了家，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管家听到声音走过来，语气带着惊喜：“斯忱回来了？？”
叶斯忱解开外套的扣子扔在沙发上，歪着头问：“爸妈不在家？”
“太太好像跟朋友喝下午茶去了，先生这几天在外地出差一直没回来。”
“小七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中午吃完饭就出门了。”
叶斯忱就坐在沙发上捞出手机给叶栖发微信，才看到今天她没发消息过来，往常要么问题要么闲聊都会发几条消息过来。
【周末有跟同学出去玩吗？】
那边叶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去哪了？】
【山上！我们买了好多好吃的准备烧烤，还有前段时间你给我买的望远镜。】
市区外有几座山，山上会有一些民宿供人野餐过夜，很适合晚上看星星，且绿野仙踪的，跟城市内有不一样的感觉。
【今晚不打算回来了？】
叶栖：【嗯。】
叶栖：【哥，我有的时候都怀疑，我是不是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不是都说，女儿会像爸爸吗？但是我觉得我总是畏首畏尾的，明明爸妈没有局限过我什么，但我也什么都不敢做，我不喜欢这样。】
叶斯忱看着自己输入框里的：【今天下雨，在山上不安全。】
一字字删掉。
又给叶栖发着：【如果你不喜欢，就去打破摔碎他，重要的不是摔碎，而是你有打破的勇气，以后你也不会害怕不敢做什么事情了。但事情结束之后你要想好，这样的结果让你得到了什么，不管有没有意义，你的收获才是下一个重复动作的理由。】
【有定位吗？山上会不会没有信号。】叶斯忱又问。
叶栖还在盯着叶斯忱的话看，发过去定位又在想，定位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用定位看到她在哪里在干什么吗？
后面跟着同学坐在烧烤架旁边烤肉，也就没再拿起过手机。
叶斯忱开了辆车出门，到了她发的定位的路口，上面已经没有办法进车了，就坐在车上玩手机，时不时跟她发着微信。
或许玩的太开心，叶栖每每都要隔十几分钟才回复。
她给叶斯忱发了她烤的肉，还有她拍的那一片星星。
【哥，英国有什么学校，适合天文学吗？】
【南京大学天文系很厉害，不一定非要出国。】
【可是我想去。】
【那要看你喜欢什么学校，想去哪个城市。】
【嗯……】
几个人睡在一个大通铺上 ，这家民宿有限，是那种老式的大房子，有两张大床。
晚上的山上特别特别冷，叶栖又是个特别畏寒的人，一直到很晚都没睡着。
她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有一个人影的靠近，那一瞬间，叶栖没吭声，稳定着呼吸，轻轻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到追求她的那个男生靠近她低下来头，但最终没有吻下来。
等人走了之后，叶栖又想到了刚才在烧烤架旁边，手指边的触感，但还没牵上手，男生就被旁边同学给叫走了。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谈恋爱，或许，只是暧昧。
叶栖越想越清醒，她睡不着，又摸着手机给叶斯忱发消息。
【好冷啊哥。】
【没被子吗？】
叶栖回：【薄被，就一个被子，都被同学卷走了，我都盖不着。】
【要不要回家。】
叶栖：【晚上很黑，我不敢自己下山。】
叶栖这个时候才明白叶斯忱的话，她一味的渴望冒险，渴望改变，其实来山上玩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开心。
她委屈的想，这个时候如果在家早就已经泡过热水澡睡觉了。
吃的也不会是半生不熟亦或是烤焦的烤串。
【出来，我在门口。】
叶栖盯着这句话，又看了看时间。
凌晨两点。
她没做梦。
都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时候回国了？为什么要回国？刚才为什么不说他过来了，来很久了吗？就已经蹑手蹑脚下床走出去了。
出了民宿的门，木门的门口，叶斯忱穿着一件长风衣，颀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冷恹，手指还有一根烟，已经快要燃尽了。
叶栖一时之间站在原地没动，几秒后忽然冲过去抱住了他。
叶斯忱看着怀里一头扎进来的冰凉的人，匆忙碾灭烟头，想抱又顿了一下。
“真这么冷？你们来的时候都没拿东西吗？”
叶栖松开了手，微仰头小声说：“不知道，就，很匆忙就来了，没什么计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中午下的飞机，你发完地址就来了。”叶斯忱把身上的衣服给她裹着，皱眉说，“快点走吧，别感冒。”
还没走两步，叶斯忱发现叶栖的走姿不太对劲。
“脚怎么了？”
叶栖不敢说，于是低着头说：“崴了……”
但她不想破坏同学的兴致，强忍着一直没说。
真是个糟糕的出行。
叶斯忱沉了口气。
“上来我背。”
叶栖环着他的脖颈被他背起时，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他的脖子很热，手指擦过都能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的血液汹涌的温度。
“哥。”她小声叫了一声。
周围都好黑好静。
声音落在耳畔，叶斯忱微微歪头：“嗯？”
“他想亲我，但是没亲，其实我还挺好奇，接吻是什么感觉的。”
叶斯忱过两秒才想起她说的是那个高富帅男同学，淡声说：“你没有预想好的冒险，会跟你现在一样糟糕。”
叶栖：“有道理，你有过吗？”
叶斯忱说：“没有，我不会让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在我的世界里。”
叶栖就哦了一声。
后来很多次叶斯忱都在想，到底叶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甚至于在她出现那样眼神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
大概就是这一次。
他守她半夜，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背她回家。
她从他背上下来时，周围静悄悄的，女孩踹地上的石子，轻声说：“好想知道接吻的感觉啊。”
又或许更早。
她潜意识里想去英国留学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