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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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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 陆游终于如梦初醒,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陛下——你等等我啊——”

事到如今,便是不冲也不行了。

陆游一咬牙, 拿起火.枪,朝着周围的敌人一通横扫。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这还真是他第一次体会以一敌百的快乐。

不想单骑冲阵的文官不是好文官!

怎么不是一种“壮岁从戎,气吞残虏”呢!

汴梁守将完颜襄, 本打算坚壁清野,严格据守, 未料被宋军抢先一炮轰然击塌了承天门。

这下空门大开, 便是不应战也不行了。

守军如潮水般涌出, 挥舞着刀剑, 正想和宋军交战,来个势均力敌……

结果发现, 根本敌不动, 敌不了一点!

不仅是热武器和冷兵器的差距,更是两边军队质量的天差地别。

刘裕带来的都是北府兵中最精锐的部分, 个个身经百战,悍然无畏, 而且追随他多年, 如臂指使,随心意而动。

然而, 对面的金国军队, 早就不是当年追随金太祖开国平天下的猛安谋克强军了。

他们被腐化得很厉害。

不习骑射,不任军旅, 甚至就连今年金世宗想选一些精锐充作侍卫亲军, 都难以做到。

北府兵:我们不是歧视谁, 而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敌人。

在场的金兵,全部都是垃圾!

王镇恶一边扔火瓶,一边奋展银枪,斩杀敌首,还不忘和陆游谈笑:“好多年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了,真好。”

陆游眼睁睁看着几步行来,他身前的尸首居然堆积如山,不由震惊失色。

“镇恶,史书里不是说你不擅长弓马吗,是走智将路线的吗?”

“啊这”,王镇恶恍然大悟,“好像是哦,我平时都是被阿和他们按着打的,也就谢小玉一个文人打不过我。”

一旁的金兵听见了这话,都觉得他是个软柿子,当即一拥而上。

“贼子看枪!”

王镇恶当即剑眉怒竖,暴喝一声。

霎时间,只见枪影与寒芒齐飞,挟火光贯彻长空,下一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躺了满满一地。

“呵,区区女真贼子”,王镇恶收回长枪,昂首四顾,微微冷笑,“竟没有一个能打的!”

陆游:!!!∑(?Д?ノ)ノ

明明是你太凶残了好么。

果然是「镇恶」,镇压横扫一切邪恶,就没有叫错的名字。

余众诸如李显忠、毕进等人,各自蚁进冲锋,一路横推向前。

仅仅五千余人,却打出了十万大军的气势。

杀气如同阵云遮天蔽日,唬得金兵两股战战,毫无战意,疯狂溃散。

完颜襄见势不妙,连忙鸣金收兵,仓皇指挥下属遁入内城,还想休整再战:“速——”

退!

第二个字尚未说出口,忽见一骑如狂风骤雨般冲至面前,马上一人玄甲长刀,英姿绝世。

盔甲下,一道锐利的目光犹如森森悬戟,迎着灼烫的城边日光,刹那间穿云破雾,见血封喉,冷然打量着他。

刘裕忽然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冷漠睥睨,却又显得十分心平气和。

他当然很平和。

因为前方不管拦路的是什么,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刀的事,毫无差别。

刘裕笑道:“听说你在金国,多少也算一个名将?”

这便是完颜襄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刀锋如雪,划破了苍穹。

刘裕提起他血糊糊的脑袋,策马飞奔上城楼,目视四方:“首恶已死,降者不杀,尔等自行决断!”

于是。

还在半路的陆游等人,就看见自己面前的金人士兵,忽而一传十,十传百,如海潮般退散了下去,将手中武器掷在地上,表明了归降之意。

“这就赢了啊。”

王镇恶勒马回望来路,颇有些意犹未尽:“我感觉没打够,要不再去打一打洛都吧。”

唉,和主公一起出来打仗就是这点不好,回回都速战速决,没有足够的发挥空间!

他又补了一句:“洛阳也是金人重镇,国库里应该有不少宝物。”

陆游:“……”

后半句才是重点吧?

他坐在马背上休息,心情很是复杂:“陛下一贯都是这样身先士卒吗,其实很危险,就没有人能劝动他?”

王镇恶沉思片晌,笃定地说:“有。”

陆游一怔:“谁?”

王镇恶道:“穆之先生肯定是能劝动陛下的,但他一向坐镇后方,从不到前线,还有就是谢小玉。”

“以前有一回,敌军威势正盛,绝不宜正面撄锋,陛下非要开打,但小玉坚决反对。”

“眼看劝不动,他就从身后抱住陛下的腰,硬把人拖了回去,陛下无可奈何,只好不出战了。”

陆游:“……”

他想起来,史书上确实写过这一段,而且还附了八个字的前情提要。

说刘裕平日对谢晦,“(高祖)深加爱赏,群僚莫及。”

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宠冠群臣”,千万别模仿,不然怕是会被暴怒的刘裕当场斩了。

王镇恶耸耸肩:“咱们就别想了,这种劝谏方法不是别人能学得来的。”

陆游深表赞同地点点头。

这一战,守军阵亡者不过一二,投降却有十之八九。

因着汴梁满目劫灰,处处疮痍,百废待兴,处处建设都需要人手。

刘裕留了所有俘虏一命,打发他们去搞城池建设。

陆游趁机问:“如今汴梁已复,陛下可有什么打算?”

这下总该见好就收,班师回朝了吧,他也算对得起刘穆之的交代了。

哪成想,刘裕目光悠悠,看向了天际烟尘尽头洛阳城的方向,语气凛冽道:“孤就简单试一试进攻洛都,就再往前打一点点……”

陆游:???

说好把洛阳和长安留给幼安呢。

你这是一点点吗,分明是亿点点!

陆游还想再劝说一下,于是搬出了谢晦:“宣明这个时候也该从大理得胜归来了,陛下难道不想回去见见他吗?”

果然,刘裕面色一变,来回走了两步,念叨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啊,宣明离开朕一去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消瘦了,怎么才给他补补呢。唉,他一定也很思念朕吧……”

往前冲锋陷阵固然快乐,但宣明更是放在心尖上最重要的一个崽。

该不该回去看看呢,刘裕不禁有些犹豫。

就在这一刻,下属快马来报,声音迫切地高吼道:“陛下,是来自滇南的飞信!”

刘裕颇为感动,抹了抹眼泪:“宣明在外征战还惦记着朕,真好。”

不料伸手接过来一看,赫然是虞允文的亲笔,字字控诉,声嘶力竭。

“陛下!你快管管谢宣明!我一个没看住,他就飞奔到千里之外,现在已经杀进吐蕃了!他还说,到外边玩真开心,回家一点意思也没有,不灭掉五国绝不回去!”

刘裕:“……”

观众们:“……”

笑死,什么叫教科书般的自作多情啊,好惨一个老父亲。

陆游作为一名体贴的臣子,绝口不提班师的事。

而是十分善解人意地上前一步,主动递过缰绳:“陛下,走吧,攻打洛阳去。”

……

汴京失守的消息传到燕京,金国百官浑身冰凉,都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人的名,树的影。

金廷上下自从知道刘裕要来,见了北府军旌旗横空、兵甲连云的英姿,已是毛骨悚然,未战先惧。

现在败讯传来,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要收拾包袱跑路!

一干人等叩阙上书,请陛下迁回上都,暂避刘裕锋芒。

金世宗勃然大怒,当场以雷霆手腕,立诛几位提议迁都的老臣,门生党羽一概株连不放,由是人情畏服,堪堪稳定了局势。

尚书左丞相纥石烈志宁,也就是隆兴北伐大破宋军的那位主帅,也在此刻挺身而出。

他和金世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安抚众臣道:

“自从前废帝海陵王迁都燕京,于今不过十年有余,宫室华楼、街坊巷陌,无不是新制未已。”

“观城中之营造,延亘阡陌,上切霄汉,虽秦阿房、汉建章,不过如是。较之上都,更有天壤之别,舍此天堂而趋异土,恐为人所笑痴愚。”

好特么有道理啊。

百官一愣,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中都多么繁华富庶,习惯了中原的好日子,谁又愿意回到苦寒的辽东之地。

不如再等等吧,我们坐拥天险,万一刘裕打不过来呢,继续划河而治,岂不美哉。

眼看众议稍平,纥石烈志宁又是一通进言,摇弄唇舌,说得天花乱坠。

什么,“南都汴京残破,连年凋敝,就连建筑都被拆了大半,将材料运往上京建房子,刘裕孤军远来,乏地觅食,断无长久。”

什么,“两军相争,重在兵力,又不是斗将,刘裕纵有一人一剑的匹夫之勇又如何,宋军战斗力如此弱小,一旦与我大金交兵,定会败走当场。”

还有什么,“昔年岳家军亦称无敌,不逊于今日北府,最后还不是被我岳父一通摧枯拉朽地毁掉了,刘裕又有何惧。”

纥石烈志宁作为金兀术的女婿,现今大金军中的头号人物,在抗宋这件事上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

如此一番逆天的言论下来,还真把大家给唬住了。

非但百官听得心悦诚服,心说这刘裕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就连金世宗也徐徐颔首,目露赞许之色。

左丞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如此深谋远虑,一下子就洞察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金世宗不再迟疑,单刀直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卿既然已经成竹在胸,可愿为朕征兵点将,亲往前线拒敌?”

纥石烈志宁从容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与其说是他为国尽忠,倒不如说他别无选择,只能绑在金国这条大船上,与国共存亡。

谁让他战功赫赫,尽是踩着宋人的尸骨得来的。

更曾多次屠城掠地,堆积人头铸造京观,彰显武功。

大宋放过谁,都不可能放过他。

金世宗加封纥石烈志宁为金源郡王,任命其为抗宋主帅,自选朝中众将随行出征。

纥石烈志宁见众将支支吾吾,面露难色,都在彼此推诿,不由提醒了一句:

“诸位莫忘了,刘寄奴广固之战灭南燕,虽对汉人网开一面,却将宗室、王公及以下的三千余鲜卑贵族尽数斩杀,无一幸存。”

“今日不奋力抗敌,倘来日被他杀过江来,我们还能有命在?”

众将一凛,至此,终于坚定了对敌之心。

金世宗细品此言,却又品出了另一层意思。

金国的汉人官员可不少,刘裕对汉人向来较为宽容,他们自知死不了,会不会转头去投宋呢?

金世宗本就是个激进的女真本位主义者,对汉族、契丹、党项各族皆是一视同仁的防备和敌视。

他本来在大量迁徙女真居民,防备辽国死灰复燃,要求以每二女真户,夹居一户辽民,以作防备。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便将汉人的威胁放到首位。

他毕竟御极多年,称得上手段老练,纵心中百般猜疑,也不可能直接将人全都杀了,徒然引发动乱,只是命人监视这些汉臣而已。

这一监视,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群人怎么老到一家名为「食为天」的酒肆去吃饭?

此地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满是南国芳醇佳酿、各种美食,更有美人斟酒、清歌妙舞,端的是让人流连忘返。

更兼推出了一种会员制度,充钱多者即可升到大师级别,待遇尊享,荣光无限。

太子完颜允恭一掷万金,好容易升了最高级,又在几个美人的挽袖央求下,挥毫留下了丹青墨宝。

金世宗素知这个儿子沉迷绘画,眼见国事濒危,他还如此荒唐,直接气了个倒仰。

女真贵族见状也是有样学样,对酒肆趋之若鹜,疯狂氪金升级会员等级。

金世宗盘查几番,也没查出酒肆的异样,只得任他们去。

殊不知刘裕早就暗中授意「食为天」的老板沈复,伺机给那些被迫滞留金国、但依旧心向大宋的遗民们留信,安排他们过江。

至于是不是真的被迫,也很好分辨。

评论区,来自后世的热心观众提供了众多史料,互相参考佐证。

保证没有任何一个罪人,能够逃过观众们的法眼。

至于那些为了权位,在金国留恋不去的,只能说尊重,锁死。

……

南疆,大理国。

辛弃疾和谢晦商定主意,打算兵行险招,剑走偏锋拿下吐蕃。

这个计划,风险巨大,但收益同样也是惊人,很值得一试。

虞允文行事沉稳,向来谋而后动,对此自然是坚决反对。

任谢晦笑语晏晏,百般劝说,也没有松动一丝,反而正色道:

“宣明此言差矣!”

“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何况卿高才冠世,名驰当时,一旦逢变,悔之晚矣!”

“南疆初定,百废待兴,抽调不出太多人手。那吐蕃更是山高路远,民风悍勇,地形复杂,纵携十万大军前往也难以破关,讵能以区区五百人相搏!如此行径,不啻系万钧巨鼎于区区一丝,危急甚矣!”

谢晦:“……”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搞不定的人,心头惊讶反倒远胜于生气。

沉思片刻,决定先将虞允文支走。

“虞相公说得对,是我冒昧了,素闻大理擅长驯马养马,良驹众多……”

这不正是训练骑兵的大好机会?你赶紧的吧,别耽搁了!

虞允文深觉有理。

先前谢晦在朝中掀起腥风血雨的时候,他并不在。

所以,也不知道,谢晦每次这般语气温柔地与人说话,就代表着要挖坑了。

虞允文只看见,谢晦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对他微笑。

眉间冰雪清莹,一点松风掠过明月色,乌发点墨,笑颜如水,用温润好听的声音说:“期待虞相公练出更好的蜀军。”

一位清玉无暇、丽色绝俗的美少年,如此期待地看着你。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虞允文干劲满满地离开,练兵去了。

此刻,恰逢临安朝廷诏书下发,任命他为大理总督,并派人进驻国都,协助处理事务。

来的人正是秘书少监周必大。

此人中进士比虞允文还早一届,品行刚直,立身清正,未来会成为誉满天下的贤相。

近来,他正在改良印刷术,进展喜人,又有丰富的地方执政经验。

刘裕把他打发到大理来,正是看中了他的文治能力。

大理王室虽然精通汉文,但疆域的其他地方,却是常年不沾王化,衣冠礼教大异于中原。

必须尽快进行汉化流程,将其有机地融入大宋国土,而不是一块孤悬在外的疆域。

周必大来了,带着他新研制的印刷机器来了。

要将虞允文用夷语新编好的《汉文读写教材》发送下去,各处大大小小的土司须得做到人手一本。

语言难关攻克之后,接下来还有文化、衣食、娱乐……

来自中原的美食、丝绸、家具、瓷器、乐器、歌舞、甚至话本子,都在源源不断地输入南疆,带来生活方式的革新巨变。

大理国同样采取科举制度,以明经科为主,儒释道三者皆考。他们被纳入了大宋整个开科取士的体系下,成为一个全新的考区。

一群来打工的太学生,还办起了民间八卦小报。

倒不似官府邸报的正经,负责载明政事施设、号令赏罚之类的重要讯息,反而专门搜集南疆奇闻逸事。

什么某年某月一官员院起火啦,什么滇南中路有人食蘑菇后逢狗就咬、逢人就亲啦,什么三月街瓷器商铺今日五折,欲购从速啦。

主打一个不靠谱,但全面。

当然,一切改变归根结底都少不了武力的支持,北府兵一位精明强干的老将傅弘之,也跟着过来了。

虞允文见到傅弘之,很是高兴,向他讨教练兵之法。

傅弘之素善骑射,勇冠三军,北伐攻入长安时,曾在数十里的御道上纵马飞驰,尽展英姿。

几千名胡人观者如堵,将道路两旁围得水泄不通,咸叹为天人。

面对虞允文的询问,他丝毫没有藏私,事无巨细以告。

虞允文放心地离开朝中,去训练骑兵去了,将本地事务尽皆托付给了傅弘之。

还不忘特意叮嘱他,注意一下谢晦和辛弃疾的动向。

这位老将军身经百战,一看就是端方可靠之人呐。

不过,如果他知道,傅弘之从前是江湖游侠出身,行事潇洒不羁,曾经孤身潜伏进京,刺杀篡位的皇帝桓玄……

大概就没这么放心了。

……

一个月后,虞允文练兵卓有成效,返回大理总督府,便得到了一个令人吐血的消息。

嘿嘿,虞相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宣明和幼安去吐蕃啦!

他们已经镇压了康区的首领,即将继续深入!

你来接管大理国的政务吧,我现在必须出兵去边境,随时准备进行接应了!

虞允文:???

他把傅弘之揪起来,神色不善:“傅帅,你也是沙场健将,深谙将略,岂不知他二人此举冒了多大风险?”

“倘若有任何一个出了事,甚至折在了吐蕃境内……”

刘裕怕是要把吐蕃整块地给犁了,涉事者全部挫骨扬灰。

虞允文越想越气,满心惊惧。

不料,傅弘之对此浑然不在意,挥了挥手道:“你太过虑了,哪来的风险?幼安武艺高强,自然可以保护好宣明。”

“再说了”,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宣明平日都在朝中,难得出来一趟,灭区区一个大理还意犹未尽,让他再玩一会怎么了。”

玩一会=顺手再灭一国。

这有任何问题吗?

明明再合理不过了啊!

要怪就怪吐蕃不长眼,挡住了宣明的路吧。

虞允文:???

夭寿了,傅仲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梦话!

这一瞬间,他险些气昏过去,傅弘之却完全没看出他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反而还热情招呼他坐下喝茶。

“虞相公,这「大理白族三道茶」特别讲究,有「一苦二甜、三回味」之说,你快来尝尝。”

尝你个大头鬼!

虞允文抄起剑,愤怒地在桌子上磕了磕,厉声诘问道:“他们只带了五百人就去灭一国,古往今来我就没听说过这种荒唐之事,你怎么还坐得住的?”

傅弘之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啊了一声,霍然起身:“只有五百人吗?宣明没告诉我这个,他只说,他心中有数,我就放心地让他自由发挥了。”

在这一瞬,虞允文简直恨不得把他脑瓜子拆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他说心中有数,你就不问一问?连情况都不查看一下?”

这人究竟怎么混上北府兵主将位置的?

难道就因为他特别憨?

他在这里气得发抖,不成想,傅弘之居然一派理直气壮:“当然不问啦,我出身豫州系,从前是玄帅的老部下。”

虞允文双目喷火地盯着他:“所以呢?”

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家伙是别想全须全尾地离开了。

傅弘之告诉他:“当年先将军谢玄不嫌弃我出身草莽,带着我征战淝水,往后,我就一直在谢家麾下,也算是一路看着宣明长大……”

谢晦和他是什么关系?

是大小姐和老奴(划掉),是素有恩义的谢家小族长和旧部。

傅弘之特别骄傲,大声说:“宣明一向最聪明,算无遗策,相信他的准没错。他说这件事可以办成,那就一定能够办成。所以你别急,先坐下来喝杯茶。”

虞允文:“……”

根本无法和这人沟通!

他算是看明白了,谢晦的性情如此无法无天,少不了这些熊家长多年如一日的纵容。

当然,此刻的虞相公万万没想到。

不久后,他也会成为这个倒霉行列中的一员……

傅弘之虽然对谢晦很有信心,但还是立即决定带兵去接应。

临走前,他特意留了一手:“虽然我管不了宣明,但我已经传书给能管他的人了,康乐公很快就会从京中赶来。”

天下都是一物降一物,对吧。

谁还没个克星了。

“是康乐公啊”,虞允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大惊,“康乐公谢灵运?”

“对,他是宣明的堂兄”,傅弘之见他这个反应,颇有些奇怪,“难道康乐公在本朝很出名?”

虞允文重重地点头:“世称「大谢」,和谢家的另一个小谢,谢脁并称。”

傅弘之挠头道:“这个谢脁我倒是不认识。”

虞允文扶额:“因为谢脁还没有出生,他是陛下的曾外孙。”

后世大约没有人不知道谢灵运,这都归功于他有一个狂热粉丝李白。

李白写诗,时不时就要cue一下谢灵运这个“谢公”。

含谢量高达数十首,态度万分殷切,主打一个望眼欲穿。

如果说,谢灵运潇洒热烈,是他的红玫瑰。

那么谢脁清新秀雅,就是他的白月光。

一会是“解道澄江净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一会是“一生低首谢宣城”。

一会儿“宣州谢脁楼饯别”,一会儿“秋登宣城謝脁北楼”,一会儿“秋夜板桥浦泛月独酌怀谢朓”。

就连墓地都选在了当涂大青山,和谢脁的府邸在同一处。

当然,李白写别的「谢」也挺多的。

什么谢安、谢尚、谢玄、谢惠连,全家人整整齐齐进了诗篇,一个也没落下。

傅弘之笑道:“康乐公若知自己数百年之后,能逢如此知音见赏,一定很高兴。”

二人正说着,忽见一名太学生自窗外路过,熟练地掏出本子记录。

“号外号外,千古诗人榜第一名、诗仙李白竟对二位偶像如痴如狂,生时追随脚步,壮游山河,死了都要葬一块!详细请见本报今日头条——”

虞允文:???

不是,这家伙在逼逼啥?

傅弘之瞥了一眼,神色淡定地告诉他:“此乃专业探报之人。”

让太学生兼职狗仔,极其物美价廉。

只需要支付极低的培养资金,他们就能在街头巷尾任何有新闻的地方即时出没,提供最新的资讯。

傅弘之觉得这笔钱花得很值当:“我已上书朝中,建议在临安推广,给每名太学生都提供类似的实践岗位。免得他们只知闭门读书,其余一事无成。”

虞允文沉默了许久。

让太学生去编八卦小报?冯梦龙都没他们野啊。

他也只能说,“你高兴就好。”

……

吐蕃,康区部落。

新任首领仁波切梭丹神色恭敬,侍坐在下首,满怀敬畏地打量着不远处的谢晦和辛弃疾。

谢晦正在翻阅吐蕃各政权的资料,思索下一步的动向。

偶尔眉头只是稍微蹙了一下,都让仁波切梭丹的心猛然揪紧。

生怕这位祖宗不满意,又来一次大开杀戒。

他哥、前任首领仁波切杰擦已经被宰了,现在全族就剩他一个活口了啊。

不久前,康区派去支援大理的将军终于大难不死,被放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位大理境内的神僧。

谢晦给自己的人设是:“国破寺亡后四处流亡大彻大悟破而后立一朝臻得妙法的当世少年神僧。”

当然,剃发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谢小玉一向以超凡的美貌著称,史书盖章的“眉目分明,鬓发如点漆”,谁动他的头发,他就跟谁拼命。

所以,还特意特给自己加了个“带发修行”的设定,说是佛门中本派教旨。

什么?你说不知道?

岂不闻佛法博大宏远,派别如云,窥一斑哪能知全豹,真是图样图森破!

万朝观众:“……”

我们信了你的邪。

仁波切杰擦也是将信将疑,不料召其入座,还未开口,便被谢晦的风姿所惊艳。

与其交谈,更觉字字珠玑,如灿莲花,分分钟惊为天人。

“阁下佛法精深,谈吐令人倾倒,耳目为之一新!”

仁波切杰擦热情邀请谢晦留下,别再离开了:“国师之位舍君其谁,还望勿要推辞!”

谢晦笑而不语。

能不佛法精深么,都是从评论区照搬的。

古往今来,各路佛子佛圣、禅宗天台宗净土宗的各个祖各个宗,全都集中在评论区发言。

别说谢晦本就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就算他是个草包,一问三不知,观众也有办法你一言我一语,把他包装成佛学大师。

仁波切杰擦满意至极,又闻谢晦说,有祥瑞献上,需要斋戒布置十日,更是心中大喜:“那我便静候阁下的佳音了!”

辛弃疾觉得这十天的时间有点短,但也勉强够用了。

他将康区神庙前的土地掘了个底朝天,绕着殿宇埋了一圈火药。

淳朴的吐蕃人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丝毫不知其中凶险,但见火药包装上尽画了些佛门的金莲、宝钏、佛陀等纹样,总道是为接下来的祥瑞做准备,丝毫不加过问。

加上谢晦不时去仁波切杰擦面前露个脸,虚与委蛇一番。

辛弃疾得以顺利瞒天过海。

到了仪式当日,谢晦借故托辞自己仍在准备,抽不开身,请仁波切杰擦并康区部落高层领袖一并移步场中,观看祥瑞盛景。

众人不疑有他,到了当场,方踏入正中心,便听见轰然巨响,破空连声,一片天崩地裂的剧烈动静。

霎时间,熊熊火光冲天而起,为首的仁波切杰擦等人早被炸得碎裂成片,尸骨无存,空气中很快弥漫起了烤肉的香气。

“呀”,谢晦一脸浮夸的惊讶之色,大声感叹道,“仁波切杰擦罪恶多端,祥瑞不愿现世,竟然演变成了天罚!”

其他幸存的部落领袖:…@&^#*(鸟语花香)

然而,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

只听轰隆连声,假扮作僧侣的五百名北府兵各自抽出武器,如猛虎下山般,冲入了毫无防备的人群,局势很快就变成了一边倒的清算。

战后一清点,好巧哦,首领家族只活下来了仁波切梭丹一个。

莫要推辞了,就是你,赶快上吧。

仁波切梭丹不是傻子,看出了谢晦独独将自己留下,就是视为傀儡,想以此来掌控康区。

很快他知道,谢晦并不是什么大理人,而是来自宋廷的征伐先锋。

答应了,虽然是提线木偶,但还能活。

不答应,只有死。

仁波切梭丹与哥哥的关系素来不睦,没有什么复仇之念,更是被谢晦招来的天罚吓破了胆。

当即将心一横,俯身拜倒:“愿归顺大宋,从此效命,以供驱策!”

“大善”,谢晦笑吟吟地抚掌,“我自会传檄朝中,为你旌功册封,从此你便是我大宋麾下一王臣。”

辛弃疾提醒道:“宜将横死当场之人皆送下去厚葬,再遣人作安息法事。”

仁波切梭丹闻言,无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有个体面的死法,总比当作叛贼暴尸街头来得好吧。

消息很快传开,当地百姓大字不识一个,乍闻换了领头人,还道是真佛降世,荡涤世间一切邪魔,愈加敬畏。

谢晦又开展了减轻赋税,招抚民众,赈济孤穷,统一钱币,鼓励与四川、大理等地展开贸易往来,等众多善后措施。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他还收缴了所有官印纹玺,将康区的变故严格封锁在境内。

而后如法炮制,以康区佛法交流团的名义出行。

吐蕃之地地广人稀,相去甚远,音讯阻隔极其难通。

加之以有心算无心,以热武器对冷兵器,很快拿下了几个邻近大部落,诸如安多、噶当、宁玛。

随后进入了古格王朝。

傅弘之原本在大理与吐蕃的边境横兵数万,严阵以待,这时,得到谢晦传讯,许多地方在名义上变成了自己人。

大军当即长驱无阻地驰入吐蕃,所过之处,即负责镇压一些叛逆火花和不稳定因素,推崇文教,保境安民。

他惟恐谢晦二人在远方有失,自领主力居后。

另遣年轻小将毕再遇率领一支轻骑,星夜赶往古格境内。

毕再遇年方十五,这还是第一次上战场。

他是武艺大夫毕林之子,若论资排辈的话,应该是岳家军二代将领。

傅弘之平生最喜欢拔擢后进之才,见他膂力过人,天赋异禀,时常在校场上切磋指点。

认为他前程不可限量,只待一遇战机,便可大展身手,乘势腾飞。

“小子好好干”,傅弘之大笑着拍拍他的肩,“斩将搴旗,戎马飞征,来日武庙必有你一席之地!”

毕再遇心中漾起一股壮志豪情:“好!”

……

古格王朝,号称继承昔年吐蕃之正朔。

在雪山草原上,它是疆域第一广阔的国家,面积约等于二分之一的南宋(完颜构版本)。

但实际人口仅有二十万人,基本等于江南地区稍大的一座村,或是较小的一座县城。

就是这区区二十万人,创造了极为华美的艺术和文化。

当年吐蕃内乱崩溃,一大批学者高僧西逃,最后都停留在古格王朝,就此扎根下来。

兼之此地位于交通枢纽。

北抵西夏、西辽,南邻印度,西边和西域一群小国时有交流,大批域外人士来来往往,颇有几分兴盛气象。

一行人抵达后,参加了古格王朝的国宴。

有一位西夏使者亦在席上。

历来,许多来自古格王朝的僧侣会进入西夏效命,被封为国师、帝师等。

西夏帝师,又称格西藏索帝师、仲帝师。

不同于中原地区张居正这种帝师,指的是给皇帝传法的佛教上师,掌管西夏境内的一切沙门僧刹,地位尊崇。

谢晦一路行来,见当地悬挂着许多色彩斑斓的漂亮唐卡,望之绚丽多姿,使人目眩神迷。

他一向很喜欢这种看起来灿烂明媚的东西,一掷万金,买了几车带走,甚至还准备挖几个画师匠人回去。

心中暗自决定,待会接手古格的时候尽量和平行事,可不能毁掉这些艺术创作。

席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谢晦将一杯沸腾的牦牛奶咕嘟咕嘟倒进茶盏中,诧异地说:“吐蕃人真奇怪,奶就是奶,茶就是茶,怎么能组合出这般奇特的口味。”

听他这么一说,辛弃疾倒是想起来一桩趣事。

两晋南北朝时期,南方喜欢饮茶,北方喜欢喝奶,饮食习惯互相对立,并由此引申出了长达百年的唇舌之争,吵闹不休。

“你外祖家,有个后人叫王肃”,辛弃疾告诉谢晦,“曾被南齐逼走,流亡北魏。”

“到了北方之后,他经常以茶代水。鲜卑人嘲笑他的饮食习惯,赠送一个外号「漏斗」,说他每天要喝好几斤的茶。还将茶取名为「酪奴」,意思是「给鲜卑人饮用的酪浆做奴仆」。”

谢晦:“……”

哼,鲜卑秃头氏好没品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喝甜甜的果茶!

但是,吐蕃奶茶也不好喝,甚至是咸的,他很快给自己换成了青稞甜酒。

酒过三巡,忽见几名宫廷侍从引着一位盛装华服的少女进门,在场中央的一只金盘上站定,身形笔直。

谢晦粲然一笑:“看来是要跳舞,不知我能否学两手回去。”

辛弃疾见他今日喝了不少酒,自发伸手,将他面前的杯盏移开:“小玉也会跳舞?”

“我们家的人,哪有不会跳舞的”,谢晦转头对他眨了眨眼,眸中流光闪烁。

“时人喜欢在宴会时即兴起舞,任意舒展,为「清商乐」。我伯祖、镇西将军谢尚,当年善作鸲鹆舞,桓温说他是世外仙人呢。”

他粲然一笑,仿佛暖日明霞光烂:“你想学的话,下次我教你。”

辛弃疾不由莞尔:“好。”

正说得高兴,忽见那少女神色木然地一拉衣带,霎时间衣衫尽褪,孑然一身,盈盈站在殿堂烛光下。

二人:???

万朝观众:???

哦,麦艾斯,吐蕃的舞蹈尺度这么大的吗?

辛弃疾第一时间就移开了目光,认真端详起面前的茶盏。

谢晦也对如此狂野的风格着实欣赏不能,捂住自己的眼睛,小声嘀咕说:

“本以为,那些服完五石散之后赤.身.裸.体到处乱跑的世家子弟已经够疯癫了,怎么还有当庭搞这种艺术的……”

感觉在吐蕃搞汉化之路,任重而道远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高纬来了”,辛弃疾叹气道。

二人互相看看,只觉度日如年,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刀剑刺下的声音,尖利地摩擦过瓷器。

谢晦感觉不对,抬头一看,倏然厉喝道:“住手,汝欲何为!”

他一把掀开座位,疾步走上前,眉目间积了一层凛冽的寒霜,脱下外袍盖住了那名少女,而后满怀愤怒地看向对面。

几名僧侣正分工合作,一人安装枷锁,另外几人手持刀剑,精准地刺入少女的皮肤,要将人皮取下。

在这个过程,少女始终安安静静,不曾说话。

到近处方才发现,她竟是被扎耳断舌,丝毫不能表达,唯有一双眼流露出惊恐之意。

僧侣们见谢晦忽然发作,暂停手中的刀,客客气气、一脸笑意地问:“贵客可有何不满?”

“问我有何不满?你方才在做什么,活剥人皮吗?”

谢晦怒极反笑,下意识伸手去摸佩剑,摸了个空,方意识到自己是解除兵刃上殿。

那名僧人完全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冰冷,反倒自豪地说:“是啊,贵客自东方来,本朝要为你们送上一份大礼!”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炫耀,得意洋洋地告诉谢晦:“这名少女未满十六,纯洁无比,自幼便扎耳断舌,与这个肮脏不堪的凡俗世界隔离开。”

“我们在她的后背常年涂抹一种特殊的药水,皮肤被剥离后,就会一直保持弹性,制成法器鼓,也可以敲奏出最空灵动听的音乐。”

古格国王听到此处,也补充道:“纯净处子所制成的法器,甚为难得,可以助人沟通阴阳两界,超脱生死轮回。因其代价巨大,我们平时也不经常做。”

言下之意便是,你别不识抬举。

要不是看在你代表东边几个大势力来访的份上,这人皮鼓,朕还不希得给你做。

万朝观众:???

真真是彻底跌破下限,令人毛骨悚然了。

众人或曰“西土蛮夷缺乏教化,理应迅速进行扫盲”,或曰“此等法门残忍至极,杀害无辜,必须将参与者全部处死。”

武则天更是勃然大怒。

吐蕃竟有这等灭绝人性的东西,看来王孝杰在青海收拾吐蕃将领和可汗的时候,还是收拾得轻了!

众人都在声讨,唯有北齐文宣帝高洋,望着直播屏幕,笑得十分荡漾。

吾道不孤啊!

本以为自己将妃子的头盖骨拆了做琵琶,已经是类人生物的极限了。

没想到这古格王朝技高一筹,竟然还搞出人皮艺术来了!

精神病的想法你别猜,高洋精神抖擞,眼神锃亮,紧盯着屏幕,迫切地想学一些作画小技巧。

……

谢晦望向全场,清冷的目光自一张张面容上扫过。

他们看着即将被做成人皮鼓的少女,神色中,有兴奋、期待、惊叹,和一丝丝被谢晦打搅的不满,唯独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就好像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就连那位外来的西夏使者,也态度十分轻松平常,依旧在自顾自地饮着美酒。

而那名少女被沉重的枷锁禁锢着四肢,摆成一个虔诚拜佛的姿势,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魔窟啊……”

他澄炽的眸底猎猎燃起了一道愤怒的火焰,决心要毁去眼前的一切。

堂上高座的每一个人都是杀人凶手,绝不能轻易放过。

就在此时,辛弃疾迅速伸手将他一拉,挡在了身后:“我来。我们没带兵,等会打起来,你找机会先走。”

而后越过他,如一道惊电般掠出,衣衫翻飞,身影凌厉,在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夺下了一名僧人的手中短刀,洞穿咽喉,将其一击毙命。

鲜血如瀑般飞溅出来,顷刻便洒满了宫砖。

古格国王大叫道:“拿下这个狂徒!”

宫廷侍卫如潮水一般涌过来,辛弃疾出手果决,持刀刺向另外几名侍立的僧侣,逼退对方,要将少女救下。

奈何他是解剑上殿,自己的兵刃不在身边,火.药又因为顾忌这少女的性命,暂时用不了。

此刀本为取人皮所用,算不上太锋利,砍了一下便已迟钝,不得不暂时将之丢弃,徒手与敌人周旋,以便夺来新的武器。

如此几番过后,僧侣固然全部被杀。

侍卫却也趁此机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过来,乱剑金戈一齐往此处招呼,堵得水泄不通。

谢晦忽而高声道:“幼安!”

辛弃疾见他还没走,不免心中一惊,随即就领悟过来他的意思,也顾不上自己快被刺中,刷刷几剑凌厉斩下,暂时逼退了敌人。

谢晦趁此一个空隙,立刻钻到台边,试图为少女解开锁链。

场中一片混乱,压根找不到钥匙在何处,他无可奈何,只得从发间拔下玉簪,就这么摸索几下,试探着朝锁眼里捅去。

……根本捅不动。

好在他急中生智,当即对着锁眼咔咔来了一通照片特写,上传到评论区:“各位,紧急求助!”

顷刻之间,观众中的许多开锁大师,比如鲁班,便在后方飞速地跟进留言,指导谢晦开锁,甚至还附上了说明草图。

辛弃疾持剑立在他身前,为他争取时间,仿佛巍然凝立的青山,挡住了所有四面八方刺来的刀剑。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晦一直半跪在地上,持续捏着发簪,不停地戳戳戳,感觉手都麻了。

忽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速走!”辛弃疾精神一振,当即伸手将谢晦踉跄拉起。

“好!”谢晦也赶忙拽起少女。

那少女既聋且哑,此前又一直被隔绝,从未与外界接触过,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茫然地被他二人拉扯着狂奔。

辛弃疾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多时就杀穿了一条道,来到宫殿外面。

古格国王在背后暴怒咆哮道:“放箭!将他们留下!”

辛弃疾面色一变,四顾见不远处有一条小巷,箭雨已至,只得拽住谢晦就地一滚,贴着砖石躲进了巷中。

谢晦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放了信号筒,追兵们见了,愈发穷追不舍。

好在这一带街道曲折,地形复杂,有的地方只能一人容身,倒是将大部队卡在外面。

也不知奔了多久,发现有一间空房子,辛弃疾一剑劈开门上锁,带他、还有那名少女藏了进去。

到这时,借着窗外月光,他看见谢晦肩上中了很深的一箭,血色洇染开来,已然浸透了衣衫。

辛弃疾微微一惊,转思他可能从没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将他按住,打算处理伤口。

“疼”,谢晦抗拒地摇头,下意识往后缩,“不要。”

见他实在很抗拒,辛弃疾无奈,总不能一直将箭扎在身体里吧:“小玉,方才你有没有听到古格国王说——”

谢晦身体向前倾,凝眉问:“什么?”

冷不防,辛弃疾趁他注意力转移,迅速出手,拔下了那支箭。

待谢晦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啊”一阵惊呼,愤怒地瞪向他,仿佛要把他吃掉,蓦然一咬。

“小玉,不要咬我的手腕”,辛弃疾睁大眼,“……算了,你咬吧,别乱动就行。”

他尽量放柔了力道,谢晦还是疼得受不了,使劲咬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松开他,小声道:“陛下放在锦囊里的那朵花,就是「刘寄奴草」,碾碎后,外敷伤口有奇效。”

观众们:“……”

辛弃疾:“……”

这叫什么,我送我自己?

饶是此刻危机四伏,他还是被刘裕神一般的操作逗笑了,拿出锦囊一阵摸索,果然找出了那朵花,又给他上完药,包扎好伤口。

半晌,轻轻拨了拨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乌发,温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应该好些了吧......”

谢晦眼睫轻颤,在黑暗中磨蹭了一会,拉上衣衫,忿忿地说:“哼,等会就动手,一定要让这个古格王室付出代价。”

辛弃疾赞同地点点头。

最好是在他们自己手中解决了,不然若是报给刘裕,整片古格王朝的地盘都要被犁了。

比起陛下的手段,他二人简直如同春风化雨一般和煦。

外边追兵的动静越来越急,蓦然出现了一个人喊话,说他们如果再不出来,就放火烧了这一片居民区。

辛弃疾震怒。

不是,古格国王有病吧,拿自己子民的性命当儿戏?

他不欲牵连无辜之人,算算时刻,援兵也该到了,遂拉着谢晦,选择开门出去。

古格国王冷笑地看向二人,示意属下乱箭射死他们:“放——”箭!

就在这一刹。

一支金色羽箭摇曳着从身后射出,激烈破空,隔了百步开外,一箭穿透了古格国王的心口。

力道之大,在穿心而过之后甚至还余势不减,将人钉在地砖上。

辛弃疾回过头,见一位少年将军高坐在马背上,目光沉肃,还维持着那个拈弓搭箭的姿势,铁甲上一点寒芒摇曳,锐利无双。

正是毕再遇,身后还带着一大批北府兵。

毕再遇匆匆跳下马,飞奔到他二人面前,关切地问:“辛将军,谢司马,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谢晦捂着肩上伤口,面容苍白,神色一瞬转为冷厉。

“将这些个不知所谓的古格王室中人尽数拿下,凡是之前做过人皮鼓,或有过类似行为的,通通抓起来。”

古格国王已经毙命,一名密宗上师被制服按在地面,大叫道:“你不能如此!这是我们的信仰!”

“是你们的信仰啊。”

谢晦徐徐走过去,用剑尖挑起了他的下颌,又在侧脸划过一道血痕,蓦然冷笑道:“信仰就是喜欢动刀子挖无辜之人的皮?”

“行,满足你,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拉下去扒皮剔骨……”

一顿。

本来还没想好,扒皮之后怎么处理,忽见评论区飘过数行大字:

【明太.祖朱元璋:唉,你这孩子还是太过仁慈了。】

【咱教你一个扒皮楦草的法子,先把皮完整地剥下来,再做成袋状,充满稻草,放在公堂悬挂示众。】

谢晦眼前一亮:“没错,扒皮楦草,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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