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罗可汗在自己的大帐中愁眉苦脸着。
“可惜啊可惜啊,王兴这样的人,若真的是我柔然人就好了……”处罗可汗暗自想道。
突然,处罗可汗神思一转,“这样的话,黄河一战,无论如何不能让王兴去了!这可是事关我大军生死存亡的大事……”
处罗可汗在阴暗的自己大帐中暗自思忖着。
另一边,出了大帐的王兴神情落寞着,王兴感到愤慨。
柔然人竟然对战死的敌军将领如此不尊重,哪怕对方已经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也不能如此放肆的侮辱之……
传首千里还则罢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英勇奋战而壮烈死去的将领头颅凌空乱掷,并取笑不已……
王兴心中实在不能接受这种野蛮的战争习性……
诚然,王兴想要让北国大乱,想要让北军大败,但王兴不愿意如此侮辱自己的对手……
“王兴兄弟!”
“王兴兄弟……”
“王大人!”
身后的金其儿接连呼唤着王兴,但失魂落魄的王兴并没有听到。
啪嗒——
终于,赶上来的金其儿一把抓住了王兴的胳膊,王兴这才转过身来。
看着神色憔悴,六神无主的王兴,金其儿吓了一跳。
“王大人?”
金其儿关切发问。
“我没事。”
王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随后摆开了金其儿的手独自向前走去,只留下金其儿一人在原地失神。
“王大人……”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金其儿再一次追上前去,金其儿势必要追问出个所以然。
随着金其儿跟着王兴进到大营,金其儿才终于忍不住再次发问:“兴弟,究竟怎么了?”
此时的王兴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心中的悲愤,转过身来望着金其儿。
望着王兴通红的双眼,金其儿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王大人……”
“金其儿兄,我想问一下,柔然勇士都是如此嘛?”王兴气冲冲的质问。
“都是如此……”金其儿一脸懵,“什么意思啊?”
“你们都是将敌人的头颅看作是耍笑的工具,抛来扔去并加以取笑嘛?”
借着酒劲,王兴终于将自己心中的不满全盘抒发了出来。
“原来如此……”金其儿终于明白王兴为何如此愤怒,但他也没办法告诉王兴是或不是……
熟读汉家典籍的金其儿自然知道自己的军队里这一种野蛮的习性是完全不好的,但金其儿一个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王大人……”金其儿缓缓拍了拍王兴的胳膊,“此事,你我一样,都无可奈何!”
唉——
说罢金其儿叹息一声,转身出帐而去。
“你……”
王兴凝噎着,但随即还是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卧榻之上,撅着嘴生着闷气。
出了帐的金其儿愁容满面的朝前走去,倒不是因为王兴竟然会同情北国的将军而让金其儿感到生气,只是金其儿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该如何面对王兴那烁烁如火一般的双目……
面对着王兴的质问,金其儿无话可说,索性逃避。
……
杨建万万想不到自己死了之后自己的头竟然能来到长安城下柔然人的大营中,也想不到柔然人从上到下对自己的遗体表现出如此的漫不经心,如此的轻狂。
更想不到柔然人如此野蛮的态度竟然会让柔然营中充当重要幕僚的一个汉人深感不满……
最令杨建想不到的是,这汉人的这种不满竟然会惹得处罗可汗做出一项决定——这是一个影响日后那场惊天动地的旷世决战的决定……
若是人死后真的能在天有灵,杨建一直以另一种形势观察着关中平原的战事,直到最后看到这场战争的惊人结果……
彼时的杨建会不会含笑九泉……
但这都是后话,此时的杨建正以一种自己之前所从未想过的方式去往慕容南的大营……
杨建马上就要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慕容大将军!
……
光阴流转,很快便到了黄昏时分。
潼关下,慕容南正在自己的大营中。
只见此时的慕容南满心欢喜的观望着地图,慕容南刚刚得知了一个大好消息!
自从那一夜慕容南盯着地图沉思了许久之后,慕容南发现了全局战事的重点所在,那就是汹涌澎湃的黄河!
后来慕容南排除哨骑多方打探,终于在此时完全掌握了黄河一线的重要消息——黄河一线并没有柔然人的大军!
这一消息对于慕容南来说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极好消息,慕容南正在筹划着该如何出一支奇兵切断柔然人的退路!
报——
突然,有令官进帐。
慕容南缓缓转身。
“大将军,柔然人有信使来了!”
“哦?”慕容南万分惊讶。
“带上来!”
“是!”
不一会,一个柔然人便趾高气昂的走进大帐,只见柔然信使张望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四处探看。
“放肆!”
慕容南身边的亲卫见到这柔然信使竟然如此无礼,大喝一声欲拔剑斩了这个柔然人。
慕容南却是摆摆手,示意亲卫放松,“胡儿不知礼,无妨无妨……”
慕容南缓缓坐下,“你是处罗可汗派来的?”
“正是!”
“来干什么?”
只见信使缓缓取下自己腰间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将军!”
慕容南挥手示意属下将那小盒子拿上来。
咣当——
随着小盒子放在了慕容南的桌上,信使一脸期待的望着慕容南的脸……
“注意看慕容老儿的脸色,记录下来,回来之后告诉我,我重重有赏!”
处罗可汗的话音再一次在信使的耳边响起,信使舔舔嘴唇,满脸期待的望着慕容南。
慕容南一个眼神示意手下将那小盒子打开。
随着盒子开盖,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开盖的手下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在原地不住的颤抖着……
慕容南也被吓了一跳,神色万分惊恐。
盒子里赫然便是杨建的人头,此时已经形容凄惨,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细细观察着慕容南神色的信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里一乐。
慕容南唰的站起身来,阴沉着脸,“这是谁?”
信使却笑而不语。
“不说就杀了你!”慕容南冷冰冰的说道。
唰唰唰——
与此同时,帐中的亲卫一齐拔剑,怒气冲冲的望着信使,只等慕容南一句话。
望见这一幕的信使忽然慌乱了起来,再也没有了脸上的笑意,“我只知道这是你们的一个将军……”
“什么!”慕容南闻言大惊失色,“哪里来的将军!”
“将他绑了,帐外听命!”
“是!”
眼看着几个军士朝着自己走来,信使一下子就慌了神儿,“可汗说了你会放我回去的……”
“可汗说了……”
“可汗……”
不等信使再说什么,几个亲卫便已经将他按在地上五花大绑,嘴里也塞进去一块破布……
唔唔唔——
信使再也不能趾高气昂
,神色无限惊恐的望着身边的军士将他活生生拖了出去。
“升帐!”
慕容南紧蹙着自己的眉头,慕容南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最为重要的是,这死者是谁?
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信使大概率不会骗自己,这样一来的话,信使嘴里所说的“这是你们的将军”……
哪里的将军?
慕容南狐疑着。
不一会儿,大帐中便站满了北军的各个将军。
“今日柔然人派人送来一个头颅并叫嚣着这是我们的将军……”慕容南眉头紧锁着一开始就点题。
说话间慕容南一个眼色,手下便捧着那颗人头走了下来。
“众位辨认一番,这是何人?”慕容南接着说道。
下人捧着头颅走过一个个将军的身边,但将军们大都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直到经过一个将军时,这将军一把拉住了下人的胳膊,想要仔细辨认一二。
沉吟片刻,将军缓缓开口:“这看着像是杨建啊……”
“杨建……”
“杨建?”
帐中响起一阵沉吟声。
“什么!”
与此同时,帐中一个站在末尾的年轻将军脸色一变,双眼无尽惊恐。
只见这位小将军面容俊秀,身姿魁梧,英姿赫赫。
“杨建何人?”慕容南再次开口发问。
“长安戍将,杨建……”那将军再次沉吟着开口。
“长安戍将……”慕容南正在沉吟着极力思索,尽可能的搜寻着自己脑海深处的记忆。
扑通——
帐中一个声音顿时传来,慕容南与一众将军望向发声处,只见末尾处一个小将军正跪在地上,涕泗横流。
“父亲……”
小将军一声哀唤,早已经是声泪俱下,不能自已。
“杨飞虎!”慕容南站起身来。
杨飞虎是慕容南军中一个校官,作战颇为勇猛。才刚刚跟随慕容南,围攻萧遥一战,定州攻城一战都立下战功,因此飞速升迁,现在已是校官。
只见杨飞虎连滚带爬着凑上前来,直来到下人的旁边,随后颤颤巍巍的伸出双臂。
下人哪里见过这等情形,连忙将盒子放在了杨飞虎张开的双臂上……
杨飞虎缓缓收起胳膊,将小盒子放在地上细细端详,果然是自己的父亲——杨建。
杨飞虎一时间肝肠寸断,跪在地上整个身子趴在了杨飞虎的头颅上面,痛哭失声!
呜呜呜——
“父亲……”
“父亲!”
杨飞虎声泪俱下,在场众人无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