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继续飘扬着,很快便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大雪遮盖了一切。
大雪将这一方战场所深深埋藏,大雪遮住了人间最为丑恶的战争所带来的不幸……
杨建的身子与他的士兵一同隐藏在了这茫茫无际的雪白之下……
另一边,欣喜若狂的柔然首领将杨建的脑袋拴在自己战马的旁边,一个劲的朝着东南方向狂奔着,首领已经等不及要得到处罗可汗的赏赐……
首领脸上的微笑像是刻在了自己的面颊上一般……
另一边,长安。
此时的长安也在飘扬着些许雪花,只是这雪势远没有那遥远一方战场上那般声势骇人……
长安城下,柔然大营之中。
处罗可汗愁眉紧蹙,处罗可汗近来被一个问题所困扰。
自从前夜王兴提出来严密驻守黄河的战法之后,处罗可汗突然被一股意想不到的情绪所报绕,是啊,自己只顾着一个劲的向前,只顾着与北军决战,只顾着一个劲的报仇雪恨。
若非王兴提醒,处罗可汗说不定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黄河对于柔然大军的重要性。
但随着王兴防守黄河战略理论的提出,一个更加令人惆怅的问题又出现了……
那就是应该派谁去驻守黄河……
处罗可汗苦思冥想着,却迟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与此同时,原本北上并州与南下侵略的两支柔然军队在得知了处罗可汗与北军作战得胜的消息之后,纷纷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早已经来到了长安城下,充实了柔然人在长安城下的战力。
按照王兴原本的战略构想,一旦柔然大军与北军交不利,便带着柔然大军有序退回黄河以西。
可没想到的是,柔然人与慕容北军精锐的交战非但顺利,而且是一反常态的异常顺利……
这让王兴确实是始料未及,当然,王兴也感到欣喜。
于是,处罗可汗军令既下,便将原本到黄河边上的南北两支军队调到了长安城下……
如今的长安城下柔然人多方势力重心汇聚成了一起,竟然有着堪堪近五万人……
这样一支雄厚的战力自然令北人心惊胆战,就连慕容南面对着这样一支草原中的精锐骑兵一时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但与此同时,黄河周边并无柔然大军驻守,一旦王兴所说的成为了现实,慕容南派人截住了柔然人的退路,到那时,所有的柔然人都将是死路一条……
此时的处罗可汗已经深刻体会到了王兴的战略的重要性,但究竟该派谁去呢……处罗可汗犹豫不决。
帐外小雪细细簌簌着,帐内处罗可汗皱着眉头思索着。
“王兴……不行不行,我柔然人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让一个异族人单独领兵出去的状况……”
“金其儿……金其儿感觉总是差一点儿东西啊!”
“帐中其他首领都是些有勇无谋的匹夫,一旦北人用计,他们未必能守得住啊!”
“要不就让王兴与金其儿一起去?”
“可是这样的话我的身边便没有了可供谋略的人……”
处罗可汗两相为难着。
毫无疑问,黄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驻守黄河这样的重任一定要派一个有勇有谋的人前去……
说来可笑,柔然人的大营中,有勇有谋的英才竟然是王兴,竟然是一个来自遥远南国的汉人。
哼——
想到这儿,处罗可汗不由得冷笑一声,“真是可笑啊……”
但处罗可汗是不可能让王兴单独领着一支柔然军队出去的,这样一来,处罗可汗的眼光便完全落在了金其儿的身上。
但让处罗可汗始终拿不定主意的是,金其儿虽然称得上是柔然大营中的智谋之上,但比起狡猾的汉人毕竟是稍逊一筹。
这一点在平时的军情会议中,在与王兴只见的差别中处罗可汗看的真真切切。
“金其儿……”处罗可汗竟然不由得呢喃出声。
……
啊噙——
于此同时,王兴的帐中传来一声喷嚏声。
金其儿此时果然就在王兴的帐中。
只见两人围着一个火盆对坐着,火盆旁边便是一方小桌子,而桌上是一壶仍然在冒着热气的美酒。
“金其儿兄受凉了?”
“没有没有!”金其儿摆摆手,“来,干了干了!”
说话间金其儿端起面前的一盅热酒。
哈哈哈——
王兴大笑着,“来干来干!”
咣当——
酒杯碰撞间余音仍在,二人却已经一饮而尽,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杯美酒……
哈——
随着美酒再一次入肚,王兴不由自主的张开自己的嘴,哈出一口气,释放着无尽汹涌着的热血。
“哈哈……”
王兴此举却逗笑了对面坐着的金其儿,“王兴老弟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我们草原上的烈酒了啊!”
哈哈哈——
王兴也跟着一起大笑着,“入乡随俗嘛!”
两人饮酒畅谈,各自抒怀,想要尽情一展心中的恣意昂扬……
帐外的小雪缓缓落下,却始终不成气候,难成汹汹之势,从天明时开始算起,这雪花已经飘扬了将近六个时辰
,却依然没能在地上留下一层多么厚重的踪迹……
云层之后的日头渐渐移动,此时已过午时。
噔噔噔——
突然,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柔然首领肩披白雪,脸带春风走向处罗可汗的大营……
哈哈哈——
不一会儿,大笑声便从处罗可汗的大营中传了出来。
“干得漂亮,先下去好好休息!”
“谢可汗!”
“传令众人升帐!”
“是!”
不一会儿,一众柔然首领与依然有了几分醉意的王兴金其儿二人便一起站定在处罗可汗的大营之中。
“哈哈!”处罗可汗先以两声极其豪放的笑声开场,“诸位,我们身后那一支讨厌的小股部队,他们完蛋了!”
“什么?”
“谁呀……”
帐中响起一阵议论声,但不一会儿,大家便都想起来了杨建孤军的事情。
“难道是……”
王兴与金其儿亦是一脸期待着望着处罗可汗
。
砰——
随着处罗可汗高高抛起,一颗圆滚滚的人头便被扔在了大营之中。
望着那一颗仍然满头黑发的人头在自己的眼前滚过,众人面有喜色。
“恭喜可汗!”
“恭贺可汗!”
帐中一众首领纷纷开口,微笑着冲着处罗可汗送上了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众位,这就是反抗我们天兵的下场!”处罗可汗接着说道。
“可汗天威!”一众柔然首领继续恭维着。
但王兴却面有愁色,死死闭着自己的嘴巴。
处罗可汗刚将杨建的人头扔了下去,便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王兴的神色……
处罗可汗一面频频发笑,前仰后合表现出几乎兴奋的不能自已的模样,一面细细观察着王兴的神色……
果不其然,王兴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太多的喜悦……
“王大人?”处罗可汗终于忍不住发声。
王兴却一个劲的注视着地上杨建的人头,注视着杨建那一双已无光彩却仍然不肯瞑目的眼睛……
王兴走神了,没有听见处罗可汗的话。
但帐中其余所有人却是将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王兴。
“王大人?”
处罗可汗再唤一声。
终于,金其儿杵了杵王兴的胳膊,王兴骤然回神,只见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
“在!”
王兴赶忙惶恐着回声。
“王大人在想什么?”处罗可汗笑盈盈的发问。
“我……”王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处罗可汗这样问的用意,一时间凝噎着。
帐中其余人疑惑的望着处罗可汗与王兴二人。
“我在想,北军如此悲壮,誓死不降……”王兴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悲壮?”
处罗可汗对这个词颇感不爽。
哗啦——
处罗可汗站起身来,“光有悲壮是不够的,北军当然可以人人人头落地,然后人人悲壮!”
哈哈哈——
帐中骤起笑声。
“是……”王兴拱手答应着。
但与此同时
,王兴实在忍受不了柔然人这种野蛮,这种狂妄……王兴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可惜,王兴这个细致入微的小动作仍然被处罗可汗看在眼里。
处罗可汗眼神稍变,但最终没有说什么,“诸位,整军备战!”
“什么?”
处罗可汗随口一提让帐中众人心头一惊,现如今两军对峙,为什么突然之间要整顿军队……
“我准备将此人的人头送往慕容南老儿的军营,我相信,慕容老贼看到此人的人头时,表情一定会非常的有趣!”处罗可汗神情扭曲着,“为了防止慕容老儿狗急跳墙进攻我们,我们先一步整军!”
哈哈哈——
听完处罗可汗所说的,帐中所有人大笑着。
“是!”
哈哈哈——
处罗可汗大笑道:“散帐!”
随着一众人鱼贯而出,处罗可汗的眼神死死注视着王兴的背影,那个佝偻着身子略显沧桑的背影……
虽然王兴什么也没说,但处罗可汗看的出来,王兴的心中极为不满,至少王兴不高兴……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处罗可汗不想深究,也不愿意深究!
直到所有人都出帐而去,处罗可汗的神情才完全的阴沉下来,处罗可汗眼神幽幽的望着帐帘处。
“汉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王兴虽然尽心尽力,带着柔然大军屡战屡胜,但最终他也不是我们柔然人啊……”
“可惜,可惜他不是柔然人!”
噶嘣嘣——
处罗可汗紧咬钢牙,暗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