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业双目无神,怔怔站在原地,仿佛抽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
“父亲大人!”王兴望着身边的王业,“父亲大人请退往阵中,此处甚为危险!”
王业却是两眼无光,喃喃念叨着:“天要杀我于此等蛮荒之地吗……”
王兴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已经心灰意冷,魂飞魄散,大喊一声:“来人,将王大人扶到阵型正中
,好生照料。”
“是。”
随着王业被搀扶到了后面,王兴心中悬起的一颗石头才稍稍落了下来,再次抬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骑兵。
王兴大喝道:“将士们,平原遇到骑兵,我等之不幸也!然则望诸位稳住阵型,奋力搏杀,则我等尚有可活之机!若是阵容溃散,则我等百死无生也!”
听到王兴如此说,看到各自眼下的处境,一众兵士也反应过来现下的处境已经到了搏命的地步,于是各自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两方人马就这么远远对峙着。
但北军骑兵却始终没有发起冲锋,甚至连自己的队形都不管不顾,在那儿自顾自的隔靴搔痒,谈笑风生。
王兴看到这一情形却是愁上眉头,大有大事不好之感。
“保持警惕!”王兴嘱咐道。
“是。”
随后王兴来到王业身侧,满心忧愁,“父亲大人,北军不战,想来是等着我军士气散尽,或者等候援军大部队……”
王业不答应。
“不管这两种情况究竟如何,对我们都是大不利啊!”王兴叹道。
王业依然不语。
王兴抬头,却看到王业白首之下那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此刻正暗淡无光着……
“父亲大人!”
王兴上前一步狠狠摇了摇王业的肩膀。
王业回过神来,看着王兴,慨然叹道:“兴儿!天要我死于此处,为之奈何?”
听到王业如此说,王兴不由得心中悲怆,“父亲莫忧,孩儿拼死一战,也不让贼寇伤父亲一丝一毫。”
说罢王兴便站起身来,重新回到阵前,死死的注视着北军。
骑兵们依旧不战,甚至掏出干粮,自顾自的吃食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南军兵士腹中饥饿,渐渐体力不支,再加上此时日头渐渐的爬上天边,正洒下狠毒无比的火辣辣的光芒……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士兵一点一点的憔悴了下来,王兴心中焦急无比。
但却无可奈何!
终于,日头爬上了最高处,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段也随之来临!
在平原之中列阵的南军兵士们苦不堪言,他们的盔甲早已经被汗水浸湿,甚至连手中的钢刀也被太阳晒得滚烫无比,不能持握……
北军骑兵则显得悠然自得,他们就像是来这荒漠沙尘中散步的旅人一般自在。
南军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渐渐萎靡。
“坚持下去,兄弟们!”王兴强咬着自己的牙关说道:“太阳下山之前,敌必定发起进攻,坚持住!”
“是!”
虽然一众南国兵士各个咬着钢牙死死支撑,但内外交困,疲惫不堪,大家都接近强弩之末……
时间在南国士兵无比痛苦的煎熬中缓缓的流淌过去,于是便来到了下午时分。
此时的太阳正当头发射着自己最后的余威,势必要将这荒漠大地烤个外焦里嫩!
“杀!”
就在这时,北军骑兵中为首一人扬马大喝一声。
杀——
随后骑兵们便如同潮水一般向南军军阵倾泻而来,战马奔腾间晨雾滚滚,夹杂着阵阵杀声,大有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之态。
南军在这荒漠中抖擞精神立阵了大半天,饿肚子饿了大半天,被大太阳暴晒了大半天……
但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骑兵,面对着这些地府幽灵,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
“迎敌!”王兴大喝一声!
马蹄翻飞,顷刻之间骑兵便来到军阵之前,借着战马的冲势,骑兵挥刀便砍,南国兵士横盾格挡。
铿锵——
一时间,刀盾交锋,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阵型之中的大刀兵茆足精神,只等着北军骑兵破阵之后上前大刀劈砍,而阵中的弓箭手亦满弓带箭瞄准骑兵……
一场惨烈的厮杀拉开帷幕!
骑兵落马,盾兵被击倒,北军骑兵被一箭穿心而死去,南军士兵被长枪贯穿胸膛……
杀——
兵士们的厮杀声与呐喊声夹杂着呻吟声惨叫声与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然而南军虽然渴望求生,但兵士毕竟在之前的备战中浪费了太多的体力。渐渐的,南军体力不支,阵型出现破溃的间隙,眼看着北军骑兵就要冲破阵型,进而大杀特杀。
就在这时,更远的四周扬起纷纷扬扬的尘土,这一异样让北军骑兵不由得停下冲杀,驻足望着周围。
哦吼吼——
哦吼吼——
随着几声大喊,胯下骑着骏马,身上披着兽皮,腰间挂着弯刀,手中握着弓箭的柔然骑兵已经将整个战场团团围住!
柔然骑兵往来奔腾不止,在北军骑兵包围南军兵士的外围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柔然境内,马匹禁行!”
“柔然境内,马匹禁行!”
“柔然境内,马匹禁行!”
随着柔然骑兵大声呼喊着,战马便奔腾嘶啸朝着北军骑兵冲杀而来。
北军骑兵愣了片刻,随即顿时慌了神。谁也想不到竟然有强大的柔然骑兵黄雀在后,一时间阵形大乱。
而柔然骑兵各个悍不畏死,勇不可挡,往来冲杀之间箭矢横飞北军骑兵纷纷落马。
南军兵士看到这一情形,借此机会重铸阵型。
而此时的老王业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来到王兴身旁,眼里是怎么抑制不住的激动。
“没想到我们在茫茫荒漠之中徒劳无功了这么久,竟然在这儿能见到柔然的骑兵部队!”王业心中欣喜。
王兴却是面有忧愁,紧紧盯着前方那一片厮杀混战着的骑兵战场。
片刻间,北军骑兵便被斩杀殆尽,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柔然骑兵再次结起阵型,朝着南军军阵缓缓逼近,并在几十步远的时候停马注视着军阵中的南军。
“喂!你们是什么人?”
柔然骑兵中一名小头领扬起手中的弯刀,指着南军的军阵。
望着刚刚气势汹汹的北军骑兵在顷刻之间便已经灰飞烟灭,而此时面前的则是更为雄壮的柔然骑兵。南军兵士战意全无,脑子里全然已经是身死这他乡故土的悲凉之感。
“我是南国的尚书郎,我叫王业!”王业冲着骑兵大声喊道:“我有十分要紧的事要见你们的可汗!”
骑兵听到王业如此说,回首与其他人互相商议了一番,大喝道:“你们先扔下手中的兵器!”
“什么?”王兴及一众兵士震惊。
王业却是显得悠然自得,“好,请你们后撤一里,我们当即卸甲。”
“不行啊父亲!”王兴焦急道。
王业却摆摆手。
“不行,就现在,你们将手中的兵器全部扔下,就可以跟着我们去见可汗,否则,杀无赦!”
望着柔然骑兵已经举起的圆月弯刀,南国兵士们已经魂飞魄散,大家早就没有了一战之力,此时只是瑟瑟发抖着等待王兴的命令。
“父亲大人,不行啊!”王兴神色焦急着说道。
“兴儿,照做吧!”王业说道。
“倘若卸甲弃兵,敌军冲杀过来,顷刻间我等灰飞烟灭啊!”
可此时老王业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凛冽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王兴:“不卸甲弃兵,柔然兵冲杀过来
,我们可有一战之力?”
“这……”王兴无言。
“照办!”
“唉!”
王兴重叹一声,随后将手中的兵器重重的扔到了地上。
周围的南国兵士看到这一幕,纷纷效仿。
片刻间,前一秒还全副武装的南国兵士这一秒便成了身着布衣的普通百姓……
随着柔然骑兵首领使了个眼色,十几名骑兵跳下马来朝着南军走来。
望着大胡子浓眉毛的异族人朝着自己走来,南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柔然兵并没有为难南军,只是捡走了南军扔在地上的所有装备。
“哈哈哈。”
望着束手待毙的南军,柔然小首领仰天大笑:“这才是作客之道嘛,你们千里迢迢来见我们的可汗有什么事?”
“我们带着遥远南国的礼物来见可汗,而且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可汗面谈,望将军能引荐之!”王业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刚说你是南国的什么……什么尚书郎?”
“吏部尚书郎!”王业补充道。
“哦,对对对,那是一个很大的官么……”
“额。”王业一时间无言,“算是吧,将军……”
“你们是怎么越过北国的地界的?”柔然骑兵疑惑。
“我们坐船走水路来的!”
“既然如此,当真是有要事要见我们可汗?”
“是啊,还请将军引荐!”王业说道。
“好!”小首领说道:“如果是北国人,立斩不赦,但既然是万里之外的远客,请随我们来。”
说着柔然骑兵收刀入鞘,勒转马头,拍马慢行而去。
王业王兴与一众从人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