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业一行人从茫茫不见踪迹的大海来到茫茫不见踪迹的大漠,众人重新踏上陆地的喜悦感很快便被消磨的干干净净。
时光在众人枯燥无味的赶路中飞速流逝着,很快又有三天时间过去了。
这天晚上,众人刚好来到一处平整的地方安营。寒风呼啸,而众人就在着平原之上避无可避,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帐篷里紧紧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所有人都是一脸疲惫,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兴趣昂扬。
随行的兵士从人都是南方人,他们何曾见到过北方大漠深处这令人煎熬的天气。渐渐的,众人心中都有了怨恨之心,一时间,大家各个苦不堪言。
但旅程才刚刚开始,而生与死的考验还在蛰伏在更艰难的未来之中。
……
顶着风沙,队伍继续行进着。
狂风漫卷着沙尘,狠狠拍打着众人的脸颊,在一望无际的沙尘之地中,众人只是一前一后不断变换着两条腿的位置,宛若木偶一般。
在枯燥无味的赶路之中,所有人仿佛都已经忘记了此行的初衷是什么,只是一步一步的前行着,不尽的前行着,仿佛他们这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不尽的前行着。
只有王业的老脸上一脸坚定,眼神中更是充满着对于前路的无尽幻想与对于成功的无尽渴望。
“父亲,天气无常,令人苦不堪言,兵士们多有怨恨,大家都已接近于强弩之末了!”
王兴赶上王业,将自己心中的忧虑告知给了王业。
“啊?”
王业驻足,回首一望,大家的脸上果然都是愤愤不平,灰头土脸中尽是对于这一条漫漫前路的不理解与不满意。
忽然,王业转头看到前方平原中的一小座土丘,它就像是夺天地造化一般静静矗立在这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在这头顶的骄阳四射之下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将士们,看到前面那一座小土丘了吗!加快速度,我们到那座小土丘下乘凉歇息!”
众人顺着王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片阴凉地匍匐在小土山的旁边,所有人不由得心中一振,各自都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阴凉处,或躺或坐,大口大口肆意感受着此处阴凉潮湿的空气。
王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即说道:“众位,路途艰难,可有放弃回还之心?”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望了望笑盈盈的老王业。
一个大胆的兵士开口说道:“王大人,我们在这无边无际的沙尘之中穿行了这么多天,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甚至连一个动物的影子也没有,这不由得让人灰心丧气。”
“大胆!”王兴怒喝,“尔是何人!竟然敢蛊惑军心!”
“欸!”王业缓缓的将王兴指着兵士的手拉了下来,“我与诸位年轻人闲来论道,不涉及军心民心。”
所有人都望着王业。
“众位,行路确实艰难!”王业说道:“然则从古至今,成大事者岂有轻而易举乎?”
众人不语。
“众位岂不闻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啊……”王业为众人讲道。
王业接着说道:“众位都是年轻人,正当年富力强之时,绝对不至于连我这样一个苍苍老者都不如吧,啊?哈哈哈……”
望着苍苍白首,仰面大笑的王业。众人甚至都依稀看得见王业口中那零落稀疏的几枚牙齿,随后众人互相对视,尴尬的挠着自己的脑袋憨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
“众位,我知道大家都不是畏艰怕苦之人,大家唯一所担忧的,无非就是我等受尽千辛万苦最后却徒劳无功罢了!”王业突然摆摆手。
听到王业已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众人便都没了顾忌,纷纷开口。
“王大人,那我们此行能成功吗?”
“是啊,王大人,我们在这茫茫沙尘之中穿梭,最后无功而返岂不让人笑话!”
“王大人,此行真的有必要吗?”
……
“哈哈哈。”听到众人终于说出了各自心中的顾虑,王业由衷的笑着,“众位,首先,此行必然成功!”
“现在正值深秋,所以柔然部落退到了大漠深处,所以我们的路途才会如此的艰难。”王业说道:“不过路途不艰难何以证实诸位此行的劳苦功高呢!”
“北军十余万大军此时正陈兵大河以西,若是没有我们冒着漫天的风沙去说服柔然部落,北军南下犯我的人数只会越来越多,将士们,万一天有不测,国破家亡,到时候悔之晚矣啊!”
听完老王业苦口婆心的一席话,想到近来持续逼近的北军,众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与火热。
“王大人,可是……”
王业笑眯眯的望着说话者,“但说无妨!”
“可是我们真的能见到柔然部落,然后全功而还吗?”
“问的好!”王业突然举起右手,四指对天,“我王业对天发誓,此行带着众位一定会见到柔然部落,一定会说服柔然部落,一定会带着所有人功成回乡!”
看到对天起誓的王业,众人不由得心中惶恐,纷纷跪倒,“王大人,我等岂敢逼王大人起誓……”
“众位快快请起,我不是为了你们而起誓,我是为了我自己而立誓!”王业信誓旦旦。
“既然如此,愿意为大人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众人心中的火焰终于被点燃,咆哮着起誓。
望着士气被激励起来的众人,王业心中一阵欣慰,“众位好好歇息,我们一个时辰之后启程!”
“是。”
……
风起云涌,漠北草原中一行人顶着黄沙继续艰难的前行着。王业一席话后,所有人心中重新燃起了对未来与功业的渴望,众人重拾信心,奋力前行。
但与此同时,众人刚刚歇息过的小土山处出现了几名骑兵,他们目光炯炯,他们跨下的弯刀闪着凛凛寒光,他们正注视着王业一行人远去的身影。
“看这衣装像是南人啊!”
“南人……”
“南人怎么会毫发无伤的通过我北国,浩浩荡荡的出现在这里!”
“凡事让将军定夺吧!”
“嗯!”
“你去营中汇报,我们其他人跟随,注意看我们沿途留下的的记号!”
“是。”
几名骑兵相互交谈一番,随后便有一名骑兵脱离队伍,纵马向南疾驰而去。而剩下几人则静静看着王业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方才拍马悄悄尾随上去。
王业一行人自以为绕过了北国的地界便已经安全,再加上队伍全靠双脚行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紧不慢跟随着的那一队骑兵斥候。
是夜,一行人心中火热,凛冽的寒风呼啸往来,都不能浇灭大家心中滚烫着的热血,众人翘首期盼着天明,以及每一个天明。
时间飞逝,很快又来到了第三日清晨,众人照常动手撤营,准备开启新一天的征程。
远处大风吹过,扬起一阵黄沙。
一个正在撤营的兵士眼睛里吹进了一粒沙子,兵士站起身来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
揉着揉着眼泪夹杂着沙砾出了眼眶,视线也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却隐约看见远处有一些人影。
兵士使劲再揉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尽可能的睁大自己的眼睛,结果却一屁股差点坐到了地上!
随着远处大风稍停,黄沙落尽,赫然出现一队骑兵!
“敌袭!”
“敌袭!”
“敌袭!”
兵士一边大喊着一边连滚带爬的跑回营帐正中拿起自己的武器。
正在低头忙碌的兵士听到这一声音,纷纷抬头望去,结果却看到了他们在京城中从未看到过的一幕。
远处的平原之上,大风吹过。百余名骑兵们全副武装正死死盯着自己,他们的盔甲闪着凛凛寒光,就连战马的嘴里都不住的冒着热气,仿佛在渴望着鲜血的浇灌一般!
隔着数百步远,都依稀感觉得到那未出鞘的弯刀上闪烁着的寒意。
南国京城的兵士何曾见到过这种场面,一时间纷纷全身瘫软,不能自已。
唰——
王兴最先反应过来,拔刀而起,大喊一声:“列阵!”
兵士们虽然未曾上过真正的战场,但在京城之中亦是日日操练。在听到王兴一声大喝之后,强压着胸腹中惶恐万分而砰然不止的一颗心脏,拼力控制着自己那不住颤抖的双腿……
终于,南国兵士各自持刀列盾,结成圆形战阵,将王业与一众下人围在正中。
与兵士们相比,下人们则更是惶恐不已,一时间瘫坐在地上,恐惧到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静!
一触即发的战场上竟然如此的安静。
咚——
咚——
咚——
南军各自听着自己那强有力的心跳,极尽全力的想让自己保持镇定。
南国兵士列阵完毕,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恐惧死死盯着远处的骑兵。
王兴更是手持长刀,紧紧盯着骑兵们的动向。
“兴儿!”王业走上前来。
“父亲!”王兴神色忧愁,“是北军。”
唉——
王业望着这一队骑兵,不由得长叹一声。
“在这里竟然还能遇到北军,难道这是天意不成我计,使我死于荒野吗?”王业一声悲鸣。
而远处的北军骑兵却是静静的看着南人们,看着南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看着南人们手忙脚乱的列阵,看着南人们满含惊恐的看着自己。
就像猛虎看着羊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