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祝新桐呆愣了良久,才勉强找回几分神志,脑海里一时只剩荒唐二字。
皇帝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她几乎有点结巴了:“可,可是,皇后,不是还没死么?”
这是急得话都不会说了,哪有把皇后和死字放一起说的?
祝谭君也是许多年没见女儿这么慌张过了,心疼得顾不上纠正她话语上的错处。
京中遍布皇上耳目又如何?
人生来就是要死的,忌讳这般多,难道这样就能跟鳖比长寿不成?
祝新叶眉头一皱,低声道:“新桐,慎言!”
祝谭君冲儿子摆摆手,表示无妨。
“皇后难产伤了根子,或许就这几年了。皇上这年岁,总是要找个继后管着后宫,不然后宫乱起来,前朝也难消停,大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百姓盼着能有安生日子过,皇上的意思是不想再起乱子。”
祝新桐勉强吸收了这些信息,还是难以接受:“为什么是我呢?”
她手里捏着几乎全京城参加选秀女子的名单,有资格做皇后的不少,怎么偏偏就挑上了她?
祝谭君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他知道自己女儿能干,手里的产业经营得极好,却不是做皇后的料。
新桐性子跳脱,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可皇后是最需要讲规矩的,那个位置就是后宫规矩的化身。
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盯上了新桐,又看中了她哪处。
祝谭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见女儿魂不守舍的,安抚道:“据我所知,皇后身体不好,但还有几年好活。你若实在不愿,入宫后万事莫管,把姿态摆出来。就像你说的,有爹爹在前朝,皇上不会硬逼你去做不愿做的事。”
可我不愿入宫,皇帝不也这么做了么?
祝新桐这么想,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明白有些事也不是爹爹能说了算的,朝堂上的事已经够他焦头烂额,没看这两年白头发都多了许多,他还没到四十呢。
祝谭君心疼女儿,祝新桐也心疼爹。
前头让父兄奋斗换取她后宫躺平已经是顶着巨大的负罪感才说出口,这会儿是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归根到底,这破事儿根源还在皇帝那,不把他整服帖了,她们再急也是没辙。
反正都要入宫了,那就她自己来解决吧。
家庭会议散场,祝谭君还有事要忙,祝新桐跟着哥哥退出书房。
走了两步,祝新叶忽然问:“你那么不想当这个皇后吗?”
祝新桐有几分新奇地望着自家哥哥:“这话说得,难不成哥哥希望我当皇后?”
被她这么一问,祝新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想才说:“京中世家勋贵之女多以家族为重,与其她们上位,我倒宁可那个位置上是你。”
祝新桐说:“谁知道呢,人心易变,没准我坐上那个位置,也会忍不住为家族牟利,在皇上耳边吹枕旁风,好叫你和爹爹早些加官进爵。”
祝新叶先是气着了:“我和爹何时需要这些?”
然后又是笑:“唬我呢,你做不来这些。”
平日里对着他和爹都说不出几句软话,更别说皇上了。
祝新桐也笑了:“哥哥这么懂我,还问我想不想当皇后作甚?我的心思爹娘可能没那么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些年她做事从不避着祝新叶。
祝新叶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你还没放下那念头呢?”
“今天之前,确实。”祝新桐叹了口气。
这个年代,女子到了年纪不婚嫁,家里是要吃瓜落的。
祝新桐很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以祝家的地位,不出意外她要嫁去某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当家主母。
也想过拘着男人不让他找别人,但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正当合法,她改变不了规则,也控制不了人心。
现代社会有道德法律约束,还是一大堆人吃锅望盆,更何况古代。
正所谓食色性也,莫说男人,祝新桐自己也爱美色。
历史上那些有权有势的女人不也喜欢养面首么,好色是人类的共同点,算不得毛病。
所以祝新桐很快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反正她爹有权她有钱,到时候要么招赘,要么找个心大的,她不管他纳几房小妾,他也别管自己养多少面首,有了孩子就大家各养各的,一起享受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
只可惜当皇帝的在这方面通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应该不会答应。
因此,这个计划在今天彻底被祝新桐放弃。
再见了,我素昧平生的小可爱们。
祝新桐心中唏嘘。
祝新叶眼角一抽:“你在缅怀你的面首梦吗?”
祝新桐拍了拍他肩膀:“知我者,莫若兄长也。”
说完祝新桐满身萧瑟地回自己院子,祝新叶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有几分挣扎,最后还是抬腿出了祝府,七歪八拐来到城西一处幽静宅院。
守门的人对他很熟了,二话不说就给放进去。
刚进门就有人躬身迎上来,声音有几分尖细:“祝公子您可来了,爷等您许久了。”
这位倒是着急。
祝新叶想着妹妹今天的反应,忽然有种想转身走人的冲动,只是碍着屋里那位的身份,他又硬逼着自己往前走。
进了屋,很快有人来给他奉上茶,又关门出去,一系列动作悄无声息,一看就是接受过严格训练。
祝新叶望着一身常服背对他的男人,吐出一口气,屈膝跪在地上:“草民请皇上收回成命。”
良久,男人,也就是景康帝盛临安终于转过身,俯视他:“既是草民,你凭什么叫朕朝令夕改?”
此时此刻,祝新叶无比后悔当初为了游历四方多沉淀,没接着考取功名,不然入朝为官,他在皇帝那的筹码还能多一些。
祝新叶艰难道:“皇上,家妹生性顽劣,不适合入宫,更不适合为后,您就不能看在她为大雍付出颇多,让她在宫外过自在随性的日子吗?”
盛临安面无表情:“朕选她,就是因为她最适合,即便她眼下不愿意,等入宫后,朕也会教她明白,教她改。”
皇帝轴起来和他妹妹有的一拼,甚至因为是皇帝更有恃无恐。
祝新叶明知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依旧做着最后的一点努力:“皇上,家妹倔强,吃软不吃硬,不管您想做什么,强求硬逼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而且记仇,惹毛她一回,以后再想近她的心,就难了。
后面这点祝新叶没跟皇上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叫皇帝去迁就妹妹?
何况他也心疼妹妹,皇上要是不听劝,那就一辈子别想得偿所愿。
就如妹妹所说,有他和爹在,总会保她在宫里平平安安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