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惊讶的莫过于姜澄。
事实上。
在董媛邀请林傲一起来吃饭,还要他替她解惑答疑的时候,姜澄就已经抱过“翻车”的预感了。
毕竟。
给林傲扣上这美食从业者的帽子。
也仅仅是因为他毫不光彩的履历实在需要粉饰之后才能见人。
在姜澄看来。
董媛真的要向林傲请教美食方面的问题。
等于是在给林傲卸妆。
拿掉这层粉饰。
露出来的当然是窘迫、不堪。
可姜澄却怎么都没料到。
眼下林傲却展露出了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面目。
虽然她对淮扬菜不甚了解,林傲刚才说的这些她也完全不懂。
但毫无疑问。
不管是居青彤还是小松哥,显然都被林傲这气定神闲,如数家珍点出的隐秘给镇住了。
“没想到他真这么厉害?”
董媛也愣愣道。
呃……
不瞒你说,我也是刚刚知道。
在姜家三年。
林傲从来就没跟自己提过这些。
居青彤瞪着林傲。
他这番话,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评断好恶了,而是已经触怒了居青彤的红线。
身为淮扬正
宗的传人,手中刀勺就是脸面。
刚才大放厥词说这碗大煮干丝是开水泡豆腐,现在又质疑这纪州馆用了四十年的料方是错的,这不是砸招牌又是什么?
居青彤双眸含煞,脸沉得几乎能滴出水,这次是真的动了气。
堂堂淮扬正宗何曾受过如此侮辱?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居小姐,你刚才说这纪州馆开馆多少年了?”
林傲不动声色道。
“四十年。”
居青彤寒声答道。
“那敢问居小姐,这南派淮扬自金陵胡家开始,传承至今又有多少年了?”
林傲又问道。
“怎么,林组长反过来要考我的常识了?”
居青彤哂道:
“自金陵胡家确立淮扬正宗,传承至今不多不少,一百六十三年!”
“哦!”
林傲点了点头:
“居小姐能确定纪州馆四十年所用料方只有九味,可在纪州馆之前,这淮扬正宗还有一百二十三年的传承更替!”
居青彤不悦道:
“纪州馆是公认的淮扬正宗,料方当然是由金陵胡家一脉相承,林组长一介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妄加臆断?”
“不是我妄加
臆断。”
林傲摇了摇头:
“你们号称什么淮扬正宗,既然连乱堆烟都能丢,汤料少一味又算得了什么?”
“你!”
居青彤愤怒道:
“乱堆烟的绝技早就失传了,凭这个来断定我们的汤料有问题,尊驾如果存心要抹黑我们纪州馆,又何必巧立名目颠倒黑白?”
“就是!”
“人家是淮扬正宗传承,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门外人来质疑了?”
小松哥道:
“我不知道这位林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我劝你最好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纪州馆的大煮干丝,连我师父都曾高度评价它是淮扬绝味第一流。
莫非林先生觉得,你的水准在我师父之上么?”
香江蔡食神。
那可是公认的南派美食家的金字塔尖。
作为淮扬正宗纪州馆的招牌菜,就算是蔡食神都要竖起拇指,挑不出任何毛病。
眼前的林傲,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是谁告诉你,乱堆烟已经失传了?”
林傲抬起眼,淡淡道。
“……”
居青彤嗤笑道:
“怎么,难道你想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人会这项绝学么?”
“就
是,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见过?那恐怕得请老前辈托梦吧……”
一群人顿时大笑起来。
林傲淡然道:
“这乱堆烟,我倒是略知一二。”
林傲这句话。
仿佛是在一锅热油里溅入了一滴冷水,顿时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他!?
会乱堆烟?
对淮扬菜而言,是隐秘。
对行外人来说,更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就算是香江蔡食神,也不敢说自己见过乱堆烟。
可眼前的林傲居然癞蛤蟆大喘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居青彤更是冷笑连连。
她以刀工见长。
在南派厨界年轻代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当年为了能一窥乱堆烟的隐秘,更是选择了东渡,只希望能借他山之石,取长补短。
可任凭她再如何下苦工,也未曾摸到乱堆烟的门槛。
此刻听到林傲的话,她更是怒从心头起。
“很好,那我今天倒想领教领教尊驾的高招了!”
确实是在砸场子了。
见状大厅里就更热闹了。
开玩笑。
居青彤虽然还没接过居老先生的衣钵,可这刀工早已是臻至
化境。
刚刚一碗大煮干丝捧出,就已经惊艳了所有人。
现在居然有人要在居青彤面前显露刀工?
这不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这龙崖山泉酿的豆干,很难切的!”
小松哥嘲弄道。
道道视线汇聚下。
就见居青彤已叫人从后厨搬出了案板和刀具。
一只瓷碗里,清水泡着方干。
厚约一指的方干,要切成干丝的标准必须是每一块方干都至少要片出超过四十片的薄片。
这是淮扬菜的刀工基础。
而像居青彤这样,经年累月的严苛磨练下,哪怕偶尔手感生涩,也能轻松片出五十片以上。
这个数字,足以自傲。
因为对很多淮扬菜的刀工师父,哪怕是最好的状态,也难以打破五十这个极限数字。
居青彤冷眼旁观:
“请吧!”
见到这阵仗。
连姜澄也不禁捏了把汗。
倒是林傲依旧表情从容,两袖一卷。
右手握住菜刀,紧跟着寒光倾泻,这菜刀竟是在林傲手里宛若活物,旋转出了一道漂亮花哨的刀花!
瞬间。
一片吸气声响起。
这家伙好像还真有两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