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安审视着立于案几前的于春,薄唇轻启:“林将军受伤,本世子也相当关心,不知于大夫可否告诉本世子,林将军的伤情到底如何?”
于春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不知道为何萧令安要向他打听林破南受伤一事。他才不会相信萧令安有此问是真的关心林破南。
“我家将军中了敌军的箭矢,伤得不轻,需多加休养。”于春故作镇定道。
于春当然不会告诉萧令安实情,只能套用官方说法。
“哦,是这样吗?”
萧令安望着于春,起身站起来,走到案几前,负手站在于春面前,又道:“可本世子昨夜与林将军相处一夜,林将军生龙活虎,完全不像受了重伤之人,不知于大夫作何解释。”
萧令安话里带刀,原本还镇定的于春也开始紧张起来,他没想到萧令安会开门见山的问。
于春心中思量,难道萧令安发现了林破南的女子身份?他立刻否定了自己脑中的想法,如果萧令安知道了林破南是女子,就不会向他套话而是直接去找林破南了。
萧令安见于春神色慌张,沉默不语。他逼近于春,继续追问道:“林将军为何会失了武功,还麻烦于大夫一并解释下。”
于春活了五十多年,随林毅璋见过的大小官员不少,可从没有一次让他觉得像此刻面对萧令安一样,压迫感十足的。
他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躬身拱手道:“我家将军确实是中了箭矢。”
于春死咬不认,反正萧令安也不可能扒开林破南衣服去确认。
萧令安没想到他都说得如此直白了,于春居然还不说实话。
他的眼底浮现一丝怒意,冷声道:“那为何林将军失了武功?还是林将军一直在欺骗圣上,他压根就不会武功,只是依靠下属才守住南境的将军?”
萧令安的语气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于春吓得立即跪在地上,颤声道:“小医所言句句属实。我家将军文韬武略,怎么可能不会武功。至于我家将军失了武功乃是旧疾所致,只是暂时的。”
面对萧令安的连番质问,于春终究扛不住,道出了实情。
“是何旧疾让林将军会突然武功尽失?”萧令安继续追问。
他从没听说过什么病是能让人暂时失了武功的,他怀疑于春并没有说实话。
于春当然不会将林破南的隐私告知萧令安。他的头垂得很低,视死如归道:
“世子殿下,身为医者应保护病人隐私,怒小医不能告知。若世子殿下对小医的回答不满意,小医任凭世子殿下责罚。”
萧令安垂眼看着于春,心中暗道:“难道林破南失了武功真是旧疾所致,可林破南到底是何旧疾,让于春讳莫如深。”
萧令安沉思片刻,走回小案后坐下,对于春说道:“既然是林将军的隐私,本世子也不过多追问,你退下吧。”
“是!”于春恭敬的应道。
他站起来瞥了眼萧令安,转身离开营帐,心里骂骂咧咧。
这叫不过多追问吗?真没想到堂堂一个世子,如此道貌岸然。他得回去提醒他家将军离萧令安远点。
帐外的李崖和莫鼎看到于春出来,原本想上前询问萧令安的伤势,只见于春朝他俩脸色一甩,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崖和莫鼎面面相觑,忽闻萧令安的声音响起,“李崖,进来!”
李崖看了眼莫鼎,快步进入帐内,站小案前垂首恭听萧令安吩咐。
“林破南受伤一事,打探得如何?”萧令安问。
李崖恭声道:“回世子,经属下查探,林将军并未受箭伤,好像只是阵前坠马昏迷。他的下属就直接下令弃了瓮州,让南陵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瓮州。至于他为何要上报朝廷,谎称自己受了重伤,属下不得而知。”
萧令安闻言,顿时火冒三丈。
对于朝廷下令将萧令安调往南镜一事,他心中本就有怒,只是一直隐忍不发。
他原想着助林破南尽快收复瓮州后赶回西境。没想到见到林破南后发现他没受伤,还消极应战。丢了瓮州,林破南也没有悔恨之心,好像此事与他无关。
现在得知林破南丢了瓮州真相,对萧令安而言更是火上浇油。
要不是林破南不作为,只是坠个马就丢了瓮州,他何至于放下西境战事,会被派往南境驰援。
要不是林破南,此刻他只怕率军踏入西戎京都了,了了他萧家三代人的夙愿。
亏他昨夜还拼尽全力救林破南,真是气煞他也。
萧令安紧攥着双手,眼中全是怒火,咬着牙道:“他哪来的胆子直接弃守瓮州,去唤他来见本世子。”
李崖甚少见如此发怒的萧令安,他连忙应声,转身而出。
萧令安的营帐与林破南的营帐相隔也就百来米。
李崖一路小跑,一来一回不到一刻钟。
萧令安从李崖口中得知,林破南正在沐浴,要等会再过来时,萧令安气得拍案而起。
他怒气冲冲的出了营帐,直接去找林破南。
李崖和莫鼎屏气凝神的跟在后面。
林风远远看到萧令安匆匆而来,立即靠近帐边,大声提醒道:“将军,萧世子过来了。”
营帐内正照着镜子给后背瘀伤上药的林攸攸听到萧令安来了,吓得手中的药膏都没拿稳,一个哆嗦掉在地上。
她慌乱的从榻上拿起束胸布缠在胸前,匆匆忙忙的穿衣服。
“萧世子,请留步。”林风瞥了眼营帐,慌张地拦住萧令安。
萧令安眼神阴鸷地看向林风,大声喝道:“让开!”
林风置若罔闻,站在萧令安面前岿然不动,他只有死挡着,才能为林攸攸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李崖,莫鼎。”
萧令安退后一步,李崖和莫鼎会意,同时出手朝林风攻去,缠住林风。
萧令安径直跨上台阶,掀帘而入。
正在穿袜子的林攸攸见萧令安突然闯入,猛地从榻上站起来,惊的大叫一声。
“啊…”。
萧令安看着披头散发,手上拿着袜子,赤足站在地毯上的林攸攸,惊得愣在原地。
林风听到林攸攸的惊呼声,一个闪身,躲过李崖和莫鼎的纠缠闯入帐内,李崖和莫鼎也随后而入。
林风、李崖和莫鼎见到披头散发,赤足站在地上的林攸攸,他们的惊讶不亚于萧令安。
林破南男生女相,生了副好皮相,众所周知。
如今林破南这副模样,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慵懒又随意。许是刚沐浴完,眼中还有一丝迷蒙的雾气。
一双完全不似男人的小脚,细嫩白净,饶是女人看了也移不开眼。
难怪帐中四个大男人都惊呆了,怔在原地。
林风见莫鼎毫无顾忌的打量着林攸攸,他走上前,挡住莫鼎的视线。
林攸攸的小脚往地毯上抠了抠,一脸尴尬的看向萧令安,又看向林风,压低嗓音道:“林风,你先出去。”
萧令安回过神,挥了挥手,示意李崖和莫鼎出去。
林风担忧的看着林攸攸,林攸攸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怒瞪李崖和莫鼎一眼,先行出帐。
李崖随后而出,莫鼎出去前还不忘看了眼林破南的脚,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脚。
随后跟在李崖身后,在李崖耳边小声嘀咕道:“他娘的,老子今日倒是明白为何邺京人称林破南为林玉郎了。就他那双脚,不去楚风馆做小倌都可惜了。”
“休得胡说!”李崖瞪了莫鼎一眼。
莫鼎识相的闭了嘴。
林攸攸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自己的脚,尴尬的冲萧令安笑了笑,“让萧世子见笑了。萧世子,麻烦你等会,我马上收拾好。”
说完,林攸攸淡定自若的坐回榻上穿袜子。
林攸攸脸上淡定实则内心慌乱不已,幸好她已穿好衣服,不然被萧令安发现了她是女子,那她项上人头难保。
她低头穿着袜子,偷偷瞄了一眼萧令安,正好与萧令安的视线对上,她吓得赶紧垂下眼。
原本满腔怒气的萧令安此时见到林攸攸这般模样,心中的气反倒发不出来了。
他瞥了眼还冒着热气的浴桶,负手走到小案后坐下。
林攸攸穿好鞋袜,简单的将头发绑了个马尾,吩咐林风喊人将浴桶抬出去,然后站在小案前,温声问道:“不知萧世子这么急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