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当初还是静王的时候，立了两位侧妃。
一位是容煌的母妃，另外一位便是容焕和容楚灵的母妃柔妃。
柔妃入京没两年也病故了。
裴皇后对皇子公主们不热情也不冷漠。
像容焕这般的成年皇子，裴皇后早就免了他请安问好，容焕也素来很少入宫为皇后姨母请安。
今日这是为何？
沈凝一边往前走，一边梳理自己知道的一些讯息。
当年静王封地靠近海月，并非是富庶之处，而是阴寒潮湿的泽地，那里种不出什么东西来，靠山靠水养活那里的百姓。
说是不毛之地也不为过。
而且那里大小异族云集，各族有各族的风俗习惯，时常暴乱。
静王被分封在那处，明显是被太祖皇帝放逐。
因而静王及冠时选妃，有权势地位的大族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以至于静王前往封地之时，都没选到合适正妃。
便是那两个侧妃，也都是身份低微的官家女子。
后来天下大乱，静王起事后，奇兵制胜，问鼎皇位。
不知有多少贵族后悔，当初没有瞧出静王竟然有这等运势。
但静王登基的时候还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岁，并且没有正妃，便有许多大族盯上了皇后、以及宫妃的位置。
景和帝也很给那些大族们机会，登基之后还是选了一些贵族女子充盈后宫。
皇后之位，景和帝却留给了安南裴家的女儿。
裴家在当时只是中等士族，论各方面实力，与那些大族都比不起。
但沈凝的母亲裴怀英安定北境，为王朝开疆扩土，封冀州侯，这般卓著的功勋，也成了妹妹入主中宫的底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些被送进宫的世家贵女们，在宫中逐渐销声匿迹。
连着那些士族也在一年一年的朝局更迭之中被踢出权力中心。
有的甚至祸及满门，改名换姓远走荒僻之地……
沈凝暗暗唇瓣轻抿。
这位文武并重的仁义之君景和帝，其实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当初那些士族在他式微之时看不上他，问鼎皇位之后那些士族想来分享胜利果实，景和帝又怎会甘愿？
一开始能与那些士族同乐，不过因为那时候没有与那些士族抗争的筹码。
沈凝忽然想起，五王母族凌家其实也是曾经那些士族之一。
而且是如今唯一还处在权力中心，并且育有皇子，能有实力夺嫡的士族。
“小妹。”
裴书辞疑惑道：“走过了……你怎得也在出神？”
“啊？”沈凝立即回神，尴尬道：“我、我在想事情呢，咱们这就进去拜见皇后姨母吧！”
“走走！”
沈凝已经走过了凤仪宫的宫门，此时赶紧回转过来，招呼裴书辞一起进去。
两人进到殿内，给裴皇后行礼问安的时候，沈凝看到左下摆了一方席案，宫娥们正在收拾案上摆放的一盅茶水。
“凝儿。”
裴皇后声音带笑：“上次你说最近在练双枪，练的如何了？”
“还行。”沈凝回道：“七十二路可以串联起来，不过不曾正经对敌，还是要多和人拆招对抗才能熟练运用。”
“是么？”裴皇后夸赞道：“你练的倒是快，这才二十来天，已经能串联起来了，想当初你娘亲自指点本宫，本宫也花了两个来月。”
“你才能勉强串起来，你这习武的天赋是随了你娘了。”
沈凝惊奇：“皇后姨母也会双枪？”
“怎么，本宫不应该会？”裴皇后淡哼一声，“双枪是裴家祖辈专为女子所创的枪法，本宫自然是会的，有时间本宫与你切磋一二。”
沈凝大喜道：“那可太好了。”
她一直就知道，自己这位坐在凤椅之上威仪万千的皇后姨母是能文能武的，以前总说想切磋一二。
但皇后姨母每次都说她没规矩。
皇后怎么可以拿起刀剑和人比划。
沈凝正要追问何时有空，裴皇后却换了话题。
她转向裴书辞，徐徐说道：“书辞，本宫打算为你赐婚三公主。”
裴书辞怔了一下，神色意外。
沈凝的喜色也瞬时一敛，有些迟疑地说道：“姨母，先前不是说，不着急选了吗？”
裴皇后说：“那是因为现在情况不同——方才三王来见了本宫，是为示好。”
“三殿下为何忽然对皇后姨母示好？”
“为何？”裴皇后语气里带几分嘲弄之意，“你可知道，凌贵妃打算为三公主做媒，做媒的对象是凌家大夫人娘家侄子。”
“凌贵妃这般插手三公主的婚事，这是想替他儿子拉拢三王兄妹，顺便提前享受一下主理后宫一切事务的权力。”
“还想把这些皇子公主都捏在手上，变成和她一家人，抱成一团来对抗本宫。”
裴皇后冷笑一声：“如此僭越，真是只差把野心写在脸上。”
“三王方才虽说是并不愿意妹妹嫁到那里去，所以才前来面见本宫示好，想让本宫赐下这门婚事。”
“但本宫瞧他是个聪明的，知道选定婚事就是在煊儿和容熠之间站队。”
“他主动示好，便是主动选定站在中宫这边。”
裴皇后看向裴书辞，眸光深深，“虽说三王兄妹在朝中没什么实力，母族也平平常常，但好歹也是皇子公主。”
“这一次本宫若撒手，凌家会用更多的手段去拉拢他们兄妹，之后也会去拉拢旁人。”
“本宫不能放任，三公主你得娶。”
沈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而对裴书辞来说，娶谁都一样。
只是先前他以为这一回不必急着娶，所以稍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没有彻底松下去，现在又被迫提了起来。
裴书辞心底不由地苦笑一声。
罢了，迟早得娶妻。
既为局势，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裴书辞拱手对皇后行礼：“孩儿谨遵姨母的意思。”
“……”
裴皇后看裴书辞这般恭顺，毫无抵触不悦，一时间心中又流露几分不忍。
身在局中，好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她也有许多的不得已，这中间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
而裴书辞的心意……
沈凝这辈子大约都不会知道，便是知道，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无法回应。
裴皇后不由地放柔声音：“书辞，本宫并非是只看局势，不看旁的，如果三公主没有德行和才华，只有身份，本宫亦不会答应的。”
“她会是个好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