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那阵儿个个谈根秀嫁得好谈她婆子妈屋里啷个啷个好,现在呢,是啷个人嘛?惊点儿把根秀打死,最开始谈分开过,要喊根秀赔他五十万,不然就告她把娃儿卖给李国珍,告李国珍把他娃儿甩河里淹死。根秀在外面打工的钱一味是这边男的捏着的,身上又分钱没留给她,谈罗昭全死她都没得车费钱转来,晓得真唛假。
姑娘头先跟着他,这边还没离婚那里又裹了个堂客,天天把娃儿身上到处戳些眼睛,头发给她剪了喊她去街上要饭。她还精怪欸,晓得外人看出来,打都打在卡卡角角里面,外人哪个晓得啊,人家明面儿上贤惠得很喜欢得很,你哪个晓得那些啊,谈前娘后道,天杀的人多的很……”
信有去叫吃饭,半天人没来,几个人打牌的声音反而更热闹,陈卓青舒又去,结果这两姊妹也一去不返了,忠旭把汤水勺子筷子碗,拌豆花的海椒碟儿一四六七全搞好摆到桌上来,斥一声黎书慧:“我妈一天到晚就是那些事,天天把那些龙门阵挂在嘴上,又不是啷个西洋把戏,跟你也没得关系,晓得你天天恁关心整啷个嘛。都是听人家说来的你晓得真假,真的你帮不了人家,假的还坏人家名声,跟你有啷个关系嘛?天天正事不关心!
还谈你身体不好天天出不了门,你是能出门还要了得,你这消息还要灵通点,你天天像人家那些老太婆一样到楼角阴凉坝儿去坐着吹哈风看哈过路的嘛,天天就在这屋里偎着,光是嘴巴呱嗒呱嗒的,这里痛也要念那里痛也要念,没得病都念出病来了。”
黎书慧已经转到屋里给两姊妹收拾要带走的东西去了,罗明先暗笑着瞪她:“你那嘴也是不得了。”
她道:“那不是?话多的摆不完,东一句西一句的,这个也在说那个也在说,该谈不该谈的都在摆,个人屋里也在摆外面的也在摆,深怕有点啷个事人家不晓得。”
潘天发在板凳上坐下来,他笑道:“这个你又不能怪她哈,首先你说她不管正事净摆这些没得关系的龙门阵,那啷个叫正事嘛,七八十的人了,你们平时又很少在身边,她除了关心你们啷个样过得好不好还关心啷个嘛,你们不在身边那就只有关心身边事,周围团转的事噻。
又不是啷个科学家天文学家还关心啷个新科研发展,关心天上太阳星星,我们这些七老八十的平头老百姓普通人除了关心周围这些琐碎的鸡毛蒜皮其他还关心啷个嘛?隔壁的老太婆宵夜没有,楼角有人跳舞乘凉没得,外面门口卖黄糖麦粑的过了没有。你是个开馆子的你还关心菜市的价格,关心客人喜欢吃啷个,关心其他馆子生意啷个样,是不是这样嘛。
像其他能走得都好,你妈妈这种身体不好又走不得,走不到远处,天天就箍在这个房圈屋里,再不跟人摆个龙门阵那不早成傻子了?她是想跟你们摆噻,你们没在身边她再不跟人家摆哈龙门阵那不是更傻更痴呆啊,不吃饭不谈话光是坐那里的人要不了两天你就要开始着急,光是眼巴巴的望着,盼着,那好造孽呢,总要找个打发的,混时间的噻。
你听她谈两句话要费好大个劲呢,你跟她谈两句话要浪费你啷个精力啷个经济呢,又不要你出钱出米,光是跟你摆谈哈龙门阵你都嫌她话多,你从她身上落下来四十几年她嫌过你啷个没有嘛,人老了唛只想要个热闹噻,哦未必寡独独的得那些老年痴呆好啊?你不想说不相信你光听就是了,这样还不依叫?还要像其他那些老太婆老疙瘩瘫在床上要你一步不离的好啊?
你们呐,要等你们到我们这个年纪才晓得呀,年轻人有年轻人关心的事,我们老年人有老年人关心的事,你觉得是不要紧的事吧,对我们来说就是有意思的事,因为啷个呢,关心的东西不一样。你莫觉得我们好耍没得事干哈,我们年轻的时候关心的事也还是多有名堂多有名义的哟,我们年轻那时阵儿也是见过世面的哈,只是时代不同了那些事在当今不值得一提了,放在以前,会摆龙门阵也算一种本事哦,你莫小看!
只是你们这个时代不一样了,你们看到的时代不同了,你们又有你们关心的不一样的东西了,你不关心的事所以你觉得不是正事是空龙门阵,那再到小的那辈呢,再到旭东赵幺妹那辈呢,那时候你们谈的话也是空龙门阵!要相互理解呢。
我们还有好几年活嘛,一天一天过,看哈老疙瘩还剩几个,看哈今朝起来那棵桃子是不是跟昨天一样,没得其他事了!感激你妈妈还有你老汉,她是一个人的话早就成傻子早就痴呆了。只是肯说话而已嘛,也不算是你们的负担噻,又不是躺在床上动不得需要你伺候,又不是犯浑刻薄冷待哪个,说个话个嘛,愿意听你答应两句,不愿意听还不是随你们噻。”
等潘天发的长篇大论发表完,忠旭已经去客厅转一圈领着旭东回来了,回来听到他还在谈,笑两声:“我老了绝对没得恁多话,我像我们老汉,我情愿哪个都认不得一个人悄悄咪咪的。”
她过来,老张陈卓信有等人也陆续过来了,看来输钱的人是忠信,信有还在吐槽他的牌技,又追悔莫及的拍潘达肩膀说他赖皮。忠旭自己盛了饭坐下来,把旭东也钉在板凳上:“饭煮好了喊一遍两遍还不来,等我端碗来喂你们,光是打牌就不晓得饿不用吃饭呢。”
今年的国庆不晓得为啷个楞热,本来热菜热饭,人又一哈都涌过来,这个滚烫的胳膊挨着那个滚烫的膀子,恨不能都坐风扇底下去,可陈卓已经坐最底下了,剩下一个位置由汗水把后背湿透的刘强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