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浓风景好的时候,沈棠想拍四山花影,就问季燕然借单反,季燕然在沪市,告诉她放家里哪了,带哪个镜头比较合适,让她自己去拿。
季燕然经常去野外拍摄,设备挺高级的,沈棠拿到手,不怎么会用,季燕然就通过视频教她。
折腾了不短的时间。
沈棠花一晚上时间,t到了一项新技能,开心入眠。
第二天在集合地点,碰见刘以婷,有点意外,也正常,校友会联盟嘛,他们学校自然有校友参加,自然可以是刘以婷。
今天的刘以婷,和工作时大不同,大波浪卷发,粉色冲锋衣,蓝色微喇叭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既有气质,又年轻显活力,极有风情地往她认识的人面前一站,“哎呀,师兄,我这相机好重。”
对方很上道,“那我帮你背吧。”
“你这是微单吧,很小啊,这还重啊。”另一个男生说这话却并不是揶揄她,因为后面又来一句,“女生力气就是小。”
“这个是我借闺蜜的,每次出来爬山都会借她的,轻小,我自己的是单反,比较笨拙,像她的那样,那么大,带着觉得好累赘好傻。”
被指点的沈棠,???
相机要是她自己的东西也就算了,不悦摆在脸上,声音也冷冷的,“你觉得你自己的笨拙傻瓜,就说你自己,别扯上我。”
不光是刘以婷,连那两男生也愣在当场,气氛相当僵冷,这种圈子,大家都会顾忌些体面,走上来就直接撕破脸式的回怼?
“大家站好位吧,拉上横幅,我们先拍个合照。”王筱是校友会联盟的联络人,此时出声招呼,又拉住沈棠低声说,“你别跟她起争执。”
“是她先挑事的。”
“反正你远着点她,别争什么。”
“她家有背景?”
“这倒不清楚。”
这就奇怪了,不是忌惮她家庭,为什么要让她?
王筱大声说,“沈棠,你找个人帮我们拍个合照。”
受近来工作的影响,登山对沈棠来说辨识草木的意义,远大于运动。
一路留心,沈棠发现山下有棵树,铭牌上写着槐树,山腰也有一棵,不过山腰的正是花时。她拍照发给季燕然,“为什么两棵都是槐树,一棵开花,一棵没有?”
季燕然回复她,“现在开着花的是洋槐,没有开花的是国槐,七月份才开花。洋槐是20世纪才引入我们国家的。”
沈棠是第一次知道槐有洋槐、国槐之分,“那唐代《南柯记》里的大槐树下是国槐,诗文里的槐树都是七月开花的国槐。”
“对。”
沈棠脑子里闪现一个灵感,激动地告诉季燕然,“这个是不是可以写一篇论文?科普诗文中常见,却在现实中被误认的植物,题目就叫《诗文国洋植物略辨》?”
“很有意思,会是一篇很有价值的科普论文,中文系的师生也不一定能讲清楚。”
“那还有其他的么?”
“梧桐和二球悬铃木,枫树和红花槭,石楠和红叶石楠……”季燕然一口气给沈棠列举不少。
学问扎实,专业博学,问到哪,就能教到哪,沈棠觉得这时的季燕然,嗯……特别性感,同时也对讲好这个问题信心大增,踌躇满志,恨不得立马回去查资料,动手写。
怀着这样的心思,登山下山一点也不累,午餐时,仍精神奕奕。
季燕然抽空又给她发了几篇论文和几家期刊名,供她学习,让她看看哪家风格适合自己,写出来他可以代为转发给编辑。
沈棠暖意涌身,经他过稿认可了,再直接给编辑,被拒稿的概率会低很多。人生恍惚又增添了几分希望,一种努力的新方向。在抄书的时候,常常想起抄书自娱的爷爷,想起爷爷经常后悔小时候没能好好读书,而自己也没能在读书上更进一步,便感慨他们爷孙俩身上的宿命感,对于学问,她还是有些功利性理想的,现在季燕然给她点亮了一点微光。
菜上桌,沈棠收起手机才注意到,刘以婷在男生堆里可真是长袖善舞,风流妩媚,娇滴滴的,凡是动手的事,都不需要动手,“师兄,你把金沙鸡翅转给我。”
而那位师兄立马殷勤把菜转到她面前。
沈棠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搞清楚围着刘以婷转的那两个男生的名字。
今天参加活动的纪念品,上面都有各自的名字。
于是沈棠向王筱毛遂自荐,“师姐,你好忙,等下我帮你发礼品吧。”
“你看我这都出院了,你也可以回去了,别耽误工作和生活,我没有大碍的。”余培清回家休息两天,就劝季燕然回去。
季燕然收了手机,陪笑道,“今天她去爬山了,遇见一棵不认识的树,才找我的,没有别的事。”
“燕然。”余培清神色带着几丝认真和关切,“你跟我说的那个女孩子,是真的,还是宽我的心呢?”
“还有谁能跟我说过来多多陪陪您,是有情有义呢。”
余培清感慨似含笑点点头,拉开床头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红包,“这个你带回去给沈棠。”
“这个不能收,怎能让您破费?我们……也不一定能走到那一步。”
余培清略坐起身,拉住他的手,将红包放在掌心,季燕然感觉出那是一张银行卡。
“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那你将来总不能孤独终老吧,好歹总会有一个人吧。我年纪大了,变故难料,这份心意当是代你母亲留给你的,你收下,给小棠也好,将来给其他人也好,算有长辈来表现一点意思,我安排好了,回头也好见你母亲。”
一席话说得季燕然心里不是滋味,不好不收了。
余培清也用手帕擦眼角,“现在你有个自己钟意的人,就好好把握。她确实小了点,你有心理压力也正常。不过听你说那些事,小棠心智是成熟的,遇事有考量,最难得对你也是一片真心,真好。”
余培清说着眼泪流个不止,一半是欣慰,一半是忧心,沈棠年龄太小了,怕她情感有变数,给外甥带来伤害,可眼下外甥倾心这段感情,体验到那么多欢乐,他自然要鼓励支持,“你要往好处努力,要尽人事,以后不能亏待人家,凡事你多担待点,万一缘分不如人意,也要看开。至于人言,把它看做身外事,谁能代你们生活呢,连我们至亲也使不上劲,空悬着心这么多年不是?”
人言当作身外事,季燕然自己哪里想不到,但这话来自亲人,便是一种支持,为他坦荡有责任感地接受这份感情,不仅倾注了勇气,更增添了一份轻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