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知道徐竟遥的人不少。
他长相俊秀,高一升高二雷打不动的年段第一。
各类竞赛获奖无数,上台领奖学金的次数更是多到数不清。
但他为人清冷孤傲,爱独来独往,和好学生的相处不咸不淡,对那群富二代更是厌恶,所以和两个派系的人关系都一般。
他和林深同在一个班,一直没什么交集。
直到上周,周琦来班里讲单元小测的最后一大题,关于数列,这题连他都空着第三小问没做出来。
周琦站在讲台上,鼓捣着腰间的扩音器,随口说道:“这题比较难,我带的两个班几乎都只拿了一半的分数,只有林深同学,拿了满分。还有两周要月考了,都把心思收一收。”
那天,他第一次顺着全班的视线看向后门角落的那个少女。
少女却是一脸淡然地转着手里的笔,像是早已习惯。
不知是久未被激起的胜负欲被点燃,还是心中对她的探索欲在叫嚣,他开始频繁地找她讨论题目。
结果他惊奇地发觉,他引以为傲的数理化,林深都不输他半分。
两人渐渐熟悉起来,讨论问题的间隙,偶尔也会聊些别的话题,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意味。
林深在北遥除了舍友之外,并没有什么朋友,因此她也从不排斥结交新的朋友。
但她知道林栀子喜欢他,周归帆他们厌恶他,她不想惹祸上身,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不远不近,纯净自然。
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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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早自习。
“砰——”门被熟悉的力度撞开。
“你怎么又来了?跟苍蝇一样”
本来刚刚在球场上被疯狗一样的陆憬虐,周归帆心里就不好受。
结果一进来看见徐竟遥坐在他的位置上跟林妹妹套近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陆憬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看见球就抢,能扣就扣,宁愿判罚都丝毫不让。
这一大清早的,打完一场,他们剩下那几个人累得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在地上瘫开一片。
背对着周归帆的徐竟遥并未理会他,抱起书就走。
周归帆一脸嫌弃地目送着他回座位,在背后暗暗翻了八个白眼。
“林妹妹,你怎么老和那小子玩啊,和我们玩不好吗?”周归帆火速去厕所换了身衣服回来,头发在洗手池快速冲了下,湿淋淋往下淌着水。
林深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慢悠悠写算着刚刚那道没算完的题,开口道:“没有和谁玩,他来找我讨论学习。”
“除了学习之外,你就没什么别的喜欢的?”
林深手中的笔一顿,“好像没什么。”
她是个有些无趣的人,除了学习和跳芭蕾以外,真的好像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芭蕾也许久未跳了
“哎,我一直不懂,你看你画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算出一串数,以后用得上吗?”
周归帆说着,甩了甩发梢的水,有几滴溅到了林深的手臂,激起一阵凉意。
林深突然就想起了外婆家那只大金毛,轻笑道,“大概率用不上。”笔却未停。
周归帆奇怪地看向她:“既然知道用不上,为什么还要学?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林深放下笔,纤长的眼睫颤了几下,似是在思考,半晌,她抬头,清凌的眸中盛着认真,“为了以后能有抗衡一切的底气和打破边界的勇气。”
周归帆只是随口一问,他扯了扯嘴角,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好学生,咬文嚼字的。
林深掠过他看向窗外,云如叠雪,烈阳肆意,几只飞鸟踩着蝉鸣落在扶栏上,刚有人走过便被惊得四散。
她喃喃道:“还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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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如流,林深转来云程的第四周,月考来袭。
关乎季度奖学金,云程很注重每一次大小考,考场座位按排名分数从前往后。
因着资金充足,考场设备都按高考来的,信号接收屏蔽器,入场探测仪,应有尽有。
林深是转校生,被分到最末考场。
她发誓从来没见过这么嘈乱的考场,热闹得像菜市场一样。
放眼望去二十来个人,推搡喧嚷,后排的桌椅被撞得挪动,发出尖锐的刺响。
“林妹妹!”坐在正中间那列的周归帆他们看见她,动作一顿,满脸惊愕,“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笑着“嗯”了声,朝着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走去,轻扫了眼,前面的位置空着。
林深入座后,考场内诡异地安静下来。
那些打量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她身上爬,她不适地低下头,盯着笔袋转移注意力。
坐在江添后面的男生有些痴呆地盯着林深,他伸长脖子凑近江添,低声开口道:“这就是帆子那个仙女同桌?”
“嗯。”江添从鼻腔里轻飘飘冒出一句,他看向身后的陈崇,鄙夷地睨了眼:“口水收一收。”
“太他妈好看了比我爸公司新签的那几个小明星还要好看。”
陈崇和陆憬一个班,家里开传媒影视公司的,他也算是阅美人无数,可林深还是给他带来了过于强烈的视觉冲击。
江添用手抵上陈崇的额头,一把将他的脑袋推离。
“你要不帮我问问她乐不乐意签约出道呗?”陈崇不死心地又凑过去悄声说道。
“签了让你去潜?”江添白了他一眼。
“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哥哥我眼光好,捧她绝对会红。”
江添原本不想再搭理陈崇,想着随意敷衍句得了,结果抬眼看见正慢条斯理插着兜走进考场的陆憬。
他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反正我可管不了哝,你该问的人来了。”
“这关阿憬什么事?”陈崇满脸问号。
一道颀长的身影靠近,在林深前排的座位坐下,宽厚舒展的肩背恰到好处地为她挡去所有目光。
那两个监考老师姗姗来迟,一个往讲台上跨,一个走向最后一排,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
学校里的老师都喜欢被分到最末的几个考场,铃声一打,睡倒一片,根本不用费心监考。
站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开始机械地念起考试准则,林深无意识地目视前方发呆。
陆憬一坐下就开始趴着睡觉。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闻到他身上传来如游丝般的血腥味。
考试铃响起,考场内像是被撒了迷药,陆续趴下,零星几个人象征性地往卷子上圈圈画画。
唯有林深拔开笔帽,认真写起题,笔尖和试卷摩擦的沙沙声在极其安静的考场内实在明显。
窗外香樟葳蕤,树影摇曳,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流泻入室,蝉鸣停歇。
暖融融的氛围,倒像是节午睡课。
“啧。”斜对角传来不耐的轻啧声,似是在不满她扰人清梦。
林深笔尖一顿,余光瞥过去,满额头无语的黑线。
不是吧,考场上不让写字?云程这些少爷小姐会不会太离谱了点。
那个娃娃脸的女生终于忍不住从枕着的臂弯中抬头,转过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都来这考试了,还在那装屁啊,烦死了。”女生的音色甜腻,音量却不小。
坐在后排的监考老师抬眼扫过女生和林深,又低下头恍若未闻。
校董的女儿,她可不惹。
娃娃脸女生见林深不理她,气不打一处来,还想嘟囔几句。
“把嘴闭上。”低沉的声线倏尔传来,陆憬不知什么时候仰起头来,斜睨了一眼娃娃脸女生,眼神狠戾。
她从小到大没被人凶过,不服气地要闹起来,转头发现是陆憬,莫名听话地闭上了嘴,闷头趴下继续睡。
林深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她刻意忽略着所有,包括隐隐传来的腹痛。
她看了眼腕表,估算了下题量,手下的笔越写越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