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军大帐。
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穿藏蓝长袍,外罩着黑金甲胄。
背后披着狼皮大氅,左肩上还挂着个显眼的苍狼头骨面具。
因常年流连战场和牧场,他的皮肤有些黝黑,眸子却雪亮,好像一匹在暗中蛰伏的老狼,随时都能暴起,将送上门的猎物撕个粉碎。
他此刻正跟几名副将一起在帐中看着地图,外面有兵士进来禀报。
“报将军,央朝成帝派往宛城的兵马已经到信阳了,估摸着再有两日就能抵达城门。”
男人轻哼一声,连头都没抬。
“姜烨老匹夫动作还真快,都快六十的人了,身子骨还能这么折腾,这次带了多少人马?”
回禀的士兵答道:“两千。”
男人琢磨了一下:“倒也够了。”
但那是紧接着那个士兵又说:“不是姜烨领兵,听说是个女的。”
“什么?女的?”
男人终于从地图间抬起头来:“你不是开玩笑吧。”
士兵挠挠头:“小的哪敢啊,真是个女的,叫什么姜琼月,奥对,好像是姜烨的女儿。”
“女儿”
男人一笑。
“央朝的皇帝竟然如此托大,让一个女娃娃上战场胡闹。”
一旁的副将闻言有些担心。
“是不是央朝看出了我们要支开姜烨,趁此进攻北疆的计划?”
“看没看出来都无所谓。”
男人粗粝的手指在地图上摸索,随即点到一个城池。
“以姜烨的性格肯定不会无端怯战,他没有去宛城,必然是认定北疆会有战事,那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转战央朝兵力不足的西京,再增派小股骑兵,趁那女将跟郭番两败俱伤之时占领宛城。”
众将士再一看,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帅这一战线拉的妙。
利用北疆牵制姜烨,等他们发现真正烧起战火的是西京,赶来增援时,宛城基本也已经告破。
到时里应外合,北境又将不守。
要是打得好,北戎这次可尽得央朝宛城、西京和北境边城数座,直取盛京将指日可待。
“主帅好计谋。”
“是啊,这不耍的姜烨老儿团团转?真是痛快!”
众人恭维道。
男人漆黑的眸子中精光一现:“只是如此我军的兵力难免分散,诸位需小心应对,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多抢些粮食牲口回草原也就是了,切记不可恋战。”
众人抬起右手往左前胸一锤。
“喝!谨遵大帅军令!”
一日清早,郭番正在吃着水果听着曲儿,外面有人一身戎装地跑进来道。
“叔父不好了!”
郭番睨了来人一眼道:“睿儿啊,你怎么总是这副慌里慌张的样子,何时才能像我这样,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他驱散了唱曲儿的歌女,抬眼问道。
“什么事?”
郭睿一脸急切道:“有大军正在向宛城靠近!”
郭番心里一慌,不过很快稳住:“谁的大军?”
“姜家的大军。”
郭睿回答。
郭番闻言心情又放松了下来:“区区两千人马,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心中却讶异,盛京在一千多里开外,姜家军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郭睿见自家叔叔还不着急不着慌,一把拉起他。
“叔叔你快去看看吧,他们在攻城!”
“什么?!”
攻城的号角声在浓重的雾气中回荡,战士们在战鼓的催促下,紧握着盾牌和长矛,列队向城墙进发。
他们的脚步沉重而坚定,每一步都踏在湿冷的泥土上,溅起一朵朵泥花。
攻城锤在数十名壮汉的推动下,发出隆隆的轰鸣。
仿佛一头愤怒的巨兽,向城墙的心脏发起冲击。
每一次撞击,都让城墙上的守军感到地面在颤抖,砖石间的缝隙中尘土飞扬。
姜琼月雪甲银枪,在马上注视着云梯如巨龙的脊梁,被勇士们扛起,迅速架设在城墙之上。
不断有兵士被飞来的箭矢射中力竭坠落,也不断有还活着的士兵再一次奋不顾身地攀向城门。
她的长鞭在空中甩出一道清脆的炸响,而后投石机将巨大的石块抛向空中,它们在空中翻滚,带着死亡的呼啸,砸向薄弱的城门。
当郭番换上甲胄来在城中时,局面已经混乱一团。
不停地有受伤的士兵,浑身是血的被抬下城门。
他怒上心头,随手抓住一个往回跑的士兵道:“不许跑!给我冲上去,顶住城门!无论如何也要守住!”
那名士兵也满脸的血,哆哆嗦嗦地样子像是已经被吓破了胆。
“顶不住了,敌兵正在用木椽撞击城门,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破门而入了”
他话音刚落地,就被郭番抹了脖子。
“废物!”
接着他带着郭睿还有几名副将登上宛城的城门,远远眺望之下,之见漫天黄沙之中,一个有如游龙般的身影穿梭在战场,所到之处,都是宛城守军的哀嚎之声。
很快守备便就溃不成军,身后又是紧闭的宛城城门,一时间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姜琼月擒获了个军衔高些的将领带到城门下,将他的佩剑向上抛出,在空中旋转飞踢后,稳稳地钉在宛城的城门牌匾之上,对着城墙上的郭番和宛城中的守军高声喝道。
“开城不杀!”
顷刻间,呼和声如响雷惊鼓,震彻宛城内外。
就连城墙之上想要弯弓引射的弓箭手,都被这股子气势震慑,迟迟放不出手里的羽箭。
郭番冷汗直冒,眼见着败局已定,他命令城门将士守住,自己则带着郭睿连退了好几步才说。
“完了完了,宛城是完了,睿儿咱们逃吧,北戎人和耶律桀会收留咱们的。”
说罢转身就走。
郭睿跟在他身后心情复杂,半晌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反手将郭番压在城墙上,抽出自己的佩剑,架住他的脖子。
郭番大惊失色:“睿儿,你这是做什么!”
郭睿道:“叔叔,宛城一破,你就会失去对耶律桀的价值,即使到了北戎,也难逃一死,还不如趁活着,给侄儿换个功勋。”
“你”
郭番目眦尽裂。
“我可是你亲叔叔!”
郭睿的眼中有一丝精明闪过:“待价而沽,这不是叔叔你教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