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府衙内展洁如新,完全没有受到这次战火的影响一般。
姜琼月与副将挎刀持枪,大步流星地走入。
两人都是满脸血污泥污,就在姜琼月刚要把手里的亮银枪扔给何景初,自己好坐下来歇会的时候,郭睿走进来。
手上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郭番的将军印信、与北戎往来的书信加之库房的钥匙之类,杂七杂八一大堆,献到姜琼月面前。
“将军”
“都尉。”
姜琼月纠正他道。
如今她只是挂名官职,并未受晋封,不能称为将军,要是传到言官耳中,又要礼义规矩的说上半天,烦不胜烦不说,还会连累父兄。
郭睿连忙改口道。
“罪臣郭睿,拜见姜都尉。”
姜琼月看了看他,清清嗓音。
端出一派威仪的模样道。
“少将军请起。”
“罪臣不敢。”
郭睿把头埋的更低。
姜琼月走上前托了托他的手肘,将人从地上搀起来。
“少将军守卫宛城有功,又大义灭亲,衷心足可见一斑,待本都尉回朝,一定向圣上美言,表彰少将军的功绩。”
郭睿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抬起来头来之时,见到姜琼月的面容,不禁有一瞬间的怔愣。
直到何副将轻咳,他才回过神来,收回了落在姜琼月脸上的目光。
姜琼月又问。
“圣上派我来,是想确认郭番是否有谋反之心?”
郭睿像是终于等到了立功的机会,立刻又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送了送道。
“这些都是我叔父与北戎人往来的书信证据,还请姜都尉查阅。”
姜琼月低头一看,书信足足有十几二十封,不禁讶异。
“看来这北戎将领,很器重郭太守嘛。”
这明显就是耶律桀为了离间故意做给钦使看的,只可惜郭番还以为北戎人会跟央朝因为他一城而竞价,真是到死都活在梦中。
郭睿闻言,以为姜琼月是故意试探自己的口风,又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
“罪臣该死,应早向陛下通报,就不必劳烦都尉千里奔波”
“哎”
姜琼月摆摆手。
她还要谢谢郭番。
不然这等壮丽山河,她怕是无缘再见了。
或许有的女子是领略过山川河流、林园草木之后就无法再回到小小一方后宅。
但也有一些女子,她们拥有过所有的一切。
开朗、热烈、驰骋和自由
但却愿意为了身边之人,添妆合衣,进入另一方不熟知的战场待命。
无论哪种都是选择,都值得尊重。
出了会儿神儿的功夫,手下已经将郭番带了上来。
他此时被扒去了甲胄,白色亵衣,黑色亵裤,双手反剪在身后五花八绑,狼狈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一见到姜琼月,就大喊冤枉。
“冤枉,这真是奇耻大冤!”
“世侄女,一切都是误会,我以为你从盛京千里迢迢赶来,怎么也得两月之久,就以为是北戎军提前打来了,实在不是有意要短兵相接啊!”
郭番一边说,一边眼泪鼻涕流了大把。
“再说,再说我与都尉之父姜国公,跟先皇有同袍之泽,更曾经并肩作战与北境,这一点姜国公他是知道的呀。”
姜琼月撇撇嘴。
“家父倒确实多次提起过郭将军。”
可还不等郭番高兴,继续攀交情之时,姜琼月就话锋一转。
“不过所言尽是对将军所作所为之鄙夷,而且他老人家在先皇还在时就曾经多次谏言,说你这个人首鼠两端,不堪做一城之主帅,否则只会祸国殃民,如今看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家父看人很准。”
说着她怒声一喝:“你这样的欲叛国求荣的小人,有何颜面称我为世侄女,跪下!”
左右两名兵卒立刻一人一脚,踹在了郭番的两腿上。
使之双膝跪在姜琼月面前。
郭番立刻哀嚎一声。
他本来以为姜琼月不过一介女流,就算真打起来也有几分胜算,如今跪在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人面前,他顾不得颜面尽失,努力求活道。
“世侄都尉。”
重压之下,郭番不得不改口。
“都尉你给我的信上明明说,这是北戎人的离间之计,就是想要趁机挑起我大央朝的内乱,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这一点我罪臣深以为然,如今你这样做,就不怕给了北戎人可乘之机,丢了宛城让陛下怪罪嘛!”
姜琼月对着何副将一挑眉道。
“告诉他。”
何副将面色如常地念着军报。
“半个时辰前,我们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发现了北戎骑兵。”
郭番立刻兴奋道:“对吧,我说的没错吧!”
何副将看了看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到宛城城门被破后,掉头就回去了。”
郭番:“”
半天他都是衣服呆愣的模样,嘴里念念有声:“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姜琼月继续道。
“再说了那封信也不是我写的,是翰林院的谢秘书郎写的,你要有意见,找他说去。”
郭番闻言,似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我要回京,我要面见圣上,我与先皇要好,圣上会同意见我,听我解释的!”
姜琼月拆了讥讽密信。
内容大差不差,都是说央朝只是利用郭番,北戎才是宛城最好的归宿。
她随手将信笺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点着,让其在郭番面前慢慢化为灰烬。
“你不是跟先皇很好吗?那见什么陛下,去见先皇吧。”
说着姜琼月一抬眼,对左右兵卒命令道。
“带下去,杀了。”
郭番目瞪口呆。
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大声咒骂。
“姜氏小儿,你这你这是公报私仇,杀良冒功,会遭报应的!你们姜家满门都不得好死!”
感受到姜琼月的眸子冷了冷,景初悄声道:“都尉。”
“无妨。”
姜琼月敛了敛眼中的冷冽。
“一个三姓家奴的胡言乱语罢了,我还不至于往心里去。”
说罢她又来到那个红木圈椅旁,刚要落座,看到郭睿还忐忑地站在一边,再一次不情愿地起身。
“少将军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从第一眼还是现在,姜琼月的美貌不论怎么看都惊人。
他抱拳拱手。
“谢都尉。”
等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姜琼月才摸着下巴道。
“这个侄儿真是有意思,郭番可是他的亲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