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军都指挥使家的夫人张竹筠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赶紧躲开。
原本就不大高兴的脸,此刻黑的犹如锅底灰一般。
打翻了酒盏的方氏忙吩咐侍女帮着擦掉几滴落在张竹筠衣摆上的酒渍,方氏又低声下气的好一番道歉,张竹筠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罢了,罢了,真是倒霉。
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孟副指挥使家的规矩,什么东西都能跟出门来丢人现眼。”
张竹筠这话并不是对着方氏说的,按理说张竹筠也不是那种好打抱不平的人。
可今儿不知怎么了,就觉得心绪不安,烦躁的很。
又见这等大宴,殿前司孟副都指挥使家的妾室竟然跟着主母方氏一起出门。
瞧那妾室一脸的嚣张跋扈,方氏又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平时在自己府里,恐怕没少受这妾室的气。
且她刚才看得真真儿的,分明是那妾室故意撞了一下方氏,她才摔了酒盏。
阮蕊心,也就是被张竹筠好一顿阴阳的主角。
按理说这种席面她确实不该来,可今儿早上,她就见好几个小厮,宝儿似的护着,小心翼翼的拿进大夫人屋子里好些衣衫首饰。
说是主君特意叫人给大夫人挑的,就为了今儿镇南王府的宴。
她心里本就不忿,那方氏不过一乡野出身,家里曾是开武馆。
这等土鸡瓦舍里走出来的东西,竟然如今也成了官家夫人!
偏她入府的不是时候,就只能做个妾室,处处矮了一头。
又听见府里几个丫鬟婆子议论,说她在府里再如何嚣张,就算如今握着掌家权,还不是上不得台面。
这样的大日子,主君只带大夫人出门。
而她,区区妾室,也就只配在深宅大院里,一辈子见不了人。
从前,她阮蕊心何等风光!
别说这些个四品官家里的丫鬟婆子,就是那些世家贵族的夫人见了她,那也得客客气气的,又何曾受过如此委屈。
于是临出门前,阮蕊心就拉着她家主君孟副都指挥使,好一番痴缠,再三保证了绝不闹事,才有了出门的机会。
可一出门,就全把孟副都指挥使交代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开始像在府里欺负方氏那般,作天作地。
阮蕊心抬起眼皮,略看了一眼张竹筠,像是想到了什么。
极为不屑的瞟了一眼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的大夫人方氏,心中暗骂她上不得台面。
“我当是谁,原是步军都指挥使家的夫人,好大的威风。
按说您也管不到我家头上,我家的规矩自然是我家大人说了算的,也不知道您在这里操哪门子心?”
阮蕊心特意点名了张竹筠夫家的官职,就是在提醒她,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是正四品。
而张竹筠的夫君不过是个五品官,没资格说三道四。
可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倒叫张竹筠起了疑心。
按理说寻常妾室哪有机会出府应酬,不该对各家如此熟悉。
她自问从未见过这妾室,可却被人轻易道出了她家夫君的官职,这不得不让张竹筠心里疑惑。
别说是她,桌上其他家的夫人也都想到了这点,纷纷看向阮蕊心。
可偏偏她自己还不知道,见张竹筠不回答,还以为被她唬住了,一脸得意。
“妹妹不可放肆!这…这不是家里!你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快跟夫人请罪!”
方氏结结巴巴,训斥的话毫无威慑力,反倒自己还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敢说出这几句话,都像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般。
看的那边儿上张竹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生母也是曾经这般被妾室压得抬不起头,所以平素最恨那些没规没矩的妾室。
“请罪?区区五品官的内眷,她也当得起?
夫人若不怕折了主君的颜面,你自请罪去,与我有何干系?再者方才打翻了酒具的人又不是我!”
阮蕊心正了正身子,满脸的不屑,行动间头上的金步摇却丝毫不动,看样子也是受过极好的规矩教养的。
可说起话来,又一股子尖酸刻薄,十足十的小家子。
一时间,竟让席间众人分不清,孟副都指挥使这位从未露面的妾室,究竟出自谁家。
旁人还在猜测,却听一声响亮的巴掌。
啪!张竹筠拍案而起。
火气再也压制不住,指着阮蕊心的鼻子就骂。
“没规没矩的小贱蹄子,别以为我没瞧见你方才故意撞了孟夫人手臂才致使她摔了酒杯。
收起你那副花花肠子吧,一个妾室也敢到大宴上来。
我家大人是五品官,可却也不曾宠妾灭妻,让区区妾室欺压主母!
就是闹到官家面前去,今儿我也要跟你论一论,孰是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