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帷安沉思,的确从未见过顾老将军的夫人!
但顾老将军却有一儿一女,儿子就是眼前躺在土堆下苏如锦的舅舅,女儿就是苏如锦早年仙逝的生母。
叶继渊道:
“大约30年前,老顾在班师回朝那年,带回了两个孩子。他说这是他的一儿一女。我那时年轻气盛,便故意灌醉他去套话,你猜这老匹夫说啥!”
叶继渊一脸唏嘘,继续道:“他说:可惜我只能带回一双儿女,不能将你带回…”
叶承萧快速理顺此间关系,恍然能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难道苏如锦的外祖母是南兰国的人?如果是的话,如今年岁也该50有余了…
他站在墓碑前,看着老将军的碑文发愣,心头愈发难受。不可自制地想念她,恨不得立马策马回北尧。
可他不能,他还要把华炎这边安排妥当。
“王叔,吾先走了,今晚还有要事。”
说罢叶帷安匆匆离开,在夜色笼罩之前回到了王府,坐在冰凉的石阶上等着陈文简前来。
苍穹深邃,皎明高挂。遥远的夜空里,繁星熠熠如梦如幻。
王府的门被推开了,叮当叮当,酒壶相撞的声音由远至近。
“帷安兄,今夜月色甚好,当小酌几杯…”
陈文简声音依旧稳重正气,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他说完便坐在前厅的白玉台阶上,自顾自从袖口掏出两只夜光常满杯,摆在地上斟了半杯。
“帷安兄,你年少有为,可惜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太子在朝堂上下其手,也没几个能同我说话的人…可怜我啊,只能跟你这孤魂交心。”
叶帷安身在阴影之下,右手在前轻捻着玄色锦袍袖口,整个人透出一股犀利沉稳。他缓步走出,身形逐渐明亮,站在陈文简侧后面,听他喋喋不休。
“帷安兄,你在下面有什么想要的,就托梦给我,我烧给你…”
叶帷安轻启薄唇,冷声道:“我要你与我里应外合,夺这天下。你可敢?”
陈文简拿酒杯的手顿滞在空中,麻木地转头。便看见了那个一身王者之气的故人。
“不是,你你你……鬼啊!”
叶帷安俯身坐在他身边,饮下杯中酒,定眼与陈文简对视。
“叶王!你没死?你…竟没死!天道好轮回,终是清明了!”
说罢便抱着叶帷安哭诉这几个月来的惆怅。
两人唏嘘片刻,叶帷安正言道:“本王今回华炎,不会久待。帝京内需要自己人,观察局势,收集情报。里应外合,逆流而上。”
陈文简摩挲着酒杯,看他如此郑重其事,犹豫着点了点头。
可他答应的太过痛快。
叶帷安目不斜视凝望这位儿时同伴,眸底闪过一丝晦暗,声音比刚才低沉些:“你若有急报递与本王,就在府门口的马桩处栓一红一黑两匹马,夜晚本王的人便会入府寻你。”
陈文简记住。
又忙道:“王爷,您现下有何打算?如今全军覆灭,可还有后备之师?或有万全之策?”
叶帷安面色冷静,捻着酒杯深思熟虑才道:“我如今与顾家军势不两立。所以打算从四十万禁军入手,现在的禁军统领朱雀曾与我并肩作战,也算有些交情。”
陈文简摇头道:“叶王可知,在陛下诛杀顾老将军满门后,太子殿下竟在太和殿跪了三天三夜,求陛下不要迁怒于其他顾家军将领,陛下这才没再继续追究…现在,满朝顾家军首领,可都念着太子殿下的好!”
叶帷安凝眉凛气,没想到,他这皇兄竟一石三鸟。
利用顾老将军杀了自己这个威胁。
又诛了顾家这个功高盖主的猛将,震慑了其他将领。
最重要的,还让自己儿子一举拿下顾家军心!现在,顾家军成了太子党…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看来他这个皇兄为了儿子能坐稳龙椅,甘愿当这个诛忠臣的小人了。
叶帷安低声道:“朱雀有何异动?我知他曾是高远候的门生。”
陈文简道:“这次陛下在高远候的撺掇下,诛杀顾氏满门,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但高远候世家承爵,在朝堂中根脉最深……敢与之正面交锋之人皆被左迁。”
高远候,苏如锦继母便是高远候之女。
苏如锦那一身伤也是继母纵女所为。
叶帷安脸色阴沉,带着杀伐的狠厉,稍加思索道:“那想必太子跟高远候关系紧张了?便…从高远候入手吧,你去投诚高远候和朱雀,拿下这四十万禁军。”
投诚高远侯,就是与顾家军作对。
陈文简面露难色,踌躇道:“若我们拉拢高远候,这就相当于把顾家军彻底往太子那推啊…”
叶帷安故作不屑道:“苏太傅那个女儿,就是顾老将军的外孙女。不是已跟叶承萧定了姻亲?就算我不把顾家军推给他,人家也早是一家人了。”
陈文简点点头,起身作揖:“微臣定为叶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一番合谋,便定下大计。
暗中拉拢朝中树高根深的高远候和禁军统领朱雀,两军对战之日,以抗太子和他身后的顾家军。
陈文简又问:“到必要时刻,须得拿出能稳住高远候的诚意,叶王,您看……”
“事成之日,我许他高远侯府皇后之位。”
陈文简已了然,自黑暗中来,又消失于黑暗。
叶帷安看着脚边那两盏夜光杯,在月下散发着幽幽绿光。
他高高在上斜睨了一眼,毫不留念。人心难测,他如今谁也不信,谁都得防!
他现在时间紧迫,停不下来,转身便去了顾府。
他得找找苏如锦那个三岁的侄儿,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