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去借钱,那必不能空着手。
双生子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两坛酒,还有‘陶然锅’的汤底和食材。
松萝听到是去歧王府,暗自将一瓶金创药放在袖中,那日卫融为救她受了伤,她一直没再见到他,也不知伤势怎么样了。
心中记挂着,却又不便亲自上门探望。
歧王府门前有守卫,看到谢凝一行人,拦着不让进。
“麻烦代为通传,给歧王殿下送酒的。”兵卒面面相觑,王府的日常供应都是熟识的面孔,而且都是走后门,这几个看着面生,从未见过。
谢凝拿出之前韩元驰留给她的绢帕,守卫并不认识这绢帕,却看到上面绣着王府的徽记。
韩元驰的生母名字中带有一个‘兰’字,是以,歧王便把兰花作为歧王府的徽记,他的衣物、随身物品上也都绣着兰花。
谢凝作了个揖,“劳烦了!”
“等着!”
守卫进门通传,不多时,一身常服的卫融走了出来。
看到谢凝,笑道:“我猜就是你们,快随我进去,王爷已等着了。”
他看松萝腿脚不便,加之雪天路滑,便叫了个婢女过来搀扶着她。
松萝自见到他,面容便有些不自然,攥紧袖中的金创药,想寻个机会给他。
偏厅外,雪花如精灵般落下,有些随着北风吹到厅堂中,室内梅花开得正艳,偶有雪花落在花瓣上,旋即变成水珠落下。
韩元驰站在厅中,看到谢凝,笑道:“谢公子冒着风雪亲自来王府寻我,想必是要急事。”
早有婢女接过大氅,拿去烘干。
谢凝抖落身上的残雪,“倒真有一桩急事,想请歧王殿下帮忙。”
“哦,何事?”韩元驰惊奇问道。
自他认识谢凝,从来都是从容自若,想不到竟还有事要他帮忙。
“借钱。”谢凝说道。
“借多少?”
“两万贯。”
“咳、咳!”韩元驰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直白吗?
不做任何铺垫,张口就要借两万贯!
这里是王府,不是钱庄。
他自认为人豪爽,朋友之间拆借也是常有的事,但不过百贯、千贯,一开口便是两万贯,谢凝是第一人。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借给你?”
他们之间不过只见过数面,实在说不上熟络。
“我想请你吃顿饭,待吃过顿饭,你再决定借不借。”
厅堂里有张石桌,谢凝让双生子把火炉、锅子、食材摆好,松萝拿出火折子,点燃炭火。
韩元驰看着新奇,围着石桌转了两圈,“这是什么?”
“陶然锅。”
“陶然锅?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名字是我起的,你觉得怎么样?”谢凝问道,“府上可有玻璃杯子?”
韩元驰命婢女取来玻璃杯盏,四安将坛里的酒倒入酒壶。
随着胭红的夜体倾斜而出,厅中众人无不称奇。
“这是什么?”韩元驰问道。
“葡萄酒。”谢凝回道。
“可是用葡萄酿的?”有婢女问道。
“全部是采自宁夏的葡萄,古法酿造。”谢凝倒了一杯,“歧王尝尝。”
韩元驰接过玻璃杯,迎着烛光轻晃,晶莹剔透,仿若笼着烟红轻纱的少女,他轻尝了一口,入喉芳甘酷烈。
“去取冰粒来。”
仆从到冰窖取来冰粒,韩元驰放入杯中,再喝一口,只觉唇齿间清冽香醇,“如此,才配你的陶然锅。”
婢女在一旁布菜,锅中的各样菜均捞起一样,放在两人面前。
韩元驰看向一旁白瓷碗中各种颜色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油碟、干碟、辣酱、芝麻酱,可以任选一样,也可以多种搭配,看你喜好。”
韩元驰舀了些麻酱,裹些肉片吃了。
“别有滋味。”他说道,“你是打算把陶然锅和葡萄酒放到清风楼售卖?”
“不止这些。”谢凝摇头,“我擅医术,正准备把酿制一批药酒,既有酒的清香甘冽,又可强身健体。除了陶然锅,也可用石板做炙烤,顾客多少随意,份量自取。”
“那就是吃多少点多少,有钱便可多点些,钱少就少拿些。”布菜的婢女说道。
谢凝点头,她看向韩元驰,“王爷觉得怎样?”
“很好的法子,值得一试。”
“那么,王爷可以考虑借我钱了吗?”
韩元驰取过暖巾,擦拭嘴角,“既是做买卖,就有风险,若你这个法子不成,你准备怎么还钱?”
“我并不准备还钱。”谢凝说道,忽略韩元驰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如果王爷有兴趣,这两万贯换取清风楼两成的股份,从今日起,你便是清风楼的股东。”
韩元驰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笑容玩味。
入夜后,风雪渐大,厅堂的门帘已经放下,室中漂浮着梅花的香味,萦绕鼻端,挥之不去。
他举起眼前的玻璃杯盏,浅啜慢饮,“若我没兴趣呢?”
谢凝并没有因此生气或恼怒,她平静地说道:“若王爷没有兴趣,谢某便再寻别家。”
“去找荣氏吗?”韩元驰问道,“荣家女娘对你有意思,你要去找好吗?”
“我不会去找荣姑娘,荣氏除了矿产,并不涉足其它产业。如果我去找她,反倒叫她为难。”
说到这儿,谢凝站起身,“既如此,谢某告辞了。”
她转身欲走,还未走出座位,便听对面的人说道:“我借!”
谢凝转身举杯,笑道:“谢某谢过王爷。”
说罢,举杯要喝,却被韩元驰拦住。
谢凝的酒量他是见识过的,他不想在如此风雪夜再送一个醉汉回去。
谢凝轻轻拨开他的手,“葡萄酒度数低,不妨事。”
话虽如此说,她在家时已喝过一盏酒,现在又喝,已感觉头有些昏昏。
厅堂里烛火通明,韩元驰见她面颊上又是熟悉的两抹晕红,倒衬得旁边红梅黯然了几分。
他急忙别过头,命婢女将卷帘掀开,“给谢公子醒醒酒!”
卷帘刚掀开,室外的冷气便冲进室内,谢凝感觉冷风森森,不自觉圈住了双臂。
韩元驰见此,问一旁的婢女,“谢公子的大氅可好了。”
听到他这样问,早有婢女到暖阁查看,回来说道:“回王爷,只烘干了一面,另一面还在烘。”
“去取我的狐裘大氅给谢公子。”
婢女取来衣裳,披在谢凝身上。
衣裳太大,婢女便将系带绾起,随手绑了结。
毛茸茸的领子烘托着一张清莹透彻的瓷白小脸,两颊绯红如春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