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待你的意识回到现实的身体里, 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地下暗河中的漆黑景象，而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已经顺着暗流漂到琵琶湖里了吗。
你操纵着因果线延伸向岸边的方向，拉扯着这副躯壳离开湖底。
伴随着水面被破开的响动, 你一脚深一脚浅地从湖里走上了岸。
在结界崩塌，那副骨架在你面前化作光束又凝聚成一颗菩提子时, 受到的精神冲击让你的意识稍微恍惚了一秒, 现实中原本被你控制着缠绕在周身的因果线因此放松了一瞬，导致现在你的全身都是湿淋淋的。
可你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只感受到了无比的舒畅。
虽然在结界中过去了至少一周，但事实上，在现实中仅仅才过了半个小时。
午后的阳光照在你的身上, 清风拂过你的脸颊, 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狱门疆的钥匙已经拿到, 附着着源信灵魂的菩提子正戴在你的手腕上, 这样一来, 你最大的弱点也不再是问题。
那你为什么还要再容忍羂索和真人的存在呢？
上一周目的失败，在狱门疆里度过的漫长光阴，违背的诺言，不得不亲手杀死魔女化的玲花，七海的死亡，这一刻, 你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东西, 最终定格在一只金色的领带夹上。
杀了他们吧。
诚然你确实需要真人来做灵魂宝石相关的研究, 但是你还有很多机会不是吗？魔女的存在还没有消失, 小圆还没有升格成为圆环之理, 那么晓美焰就会一直一直回溯下去。
如果这刚好是小圆成神的那一次轮回, 你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那时你也不再需要考虑如何消除灵魂宝石内的污秽，所有的魔法少女都能得到拯救。
你知道自己的意识大概是受到了某种影响，但你并不在乎，理智和感情在此时达成一致，你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你的耳边似乎响起了诅咒之王猖狂的笑，“【把他们——】”
“【全部杀光。】”
“全部杀光。”
你抬起了手，之前所有轮回积攒的因果线在此时凝聚成无形的长枪，搅动着气流，在天空中形成漩涡状的特殊云层。
那颗菩提子在你的手腕上闪烁着如同呼吸一般的红光。
比叡山的另一边。
“喂喂？天元大人？这个就是你让我来找的东西吗？”白发的男人原模原样地从井里爬出来，连头发都没有湿一根。
对着阳光举起手里的环状玉片，在六眼的视野下，他可以看到这个东西里面流转的咒力。
电话对面传来的，是天元有些惊惶的声音，和飞快地报出的一串坐标，
“快去这个地方，她失控了！那一击会毁掉半个东京的！”
“诶？”
-
从比叡山到东京，大约三百多公里的直线距离，民用飞机大概要飞半小时左右的航程，在全速释放的因果之枪牵引下，需要多久到达呢？
答案是三秒。
三、二、一。
“呜呼，”在天元提醒下，五条悟险之又险地在你的攻击落下前到达了坐标点。
他悬浮在半空中，脚下是一片湛蓝的海，看起来貌似空无一物，但六眼告诉他海面下藏着至少是特级水平的咒力波动。
来不及细想了，面对从天而降的漩涡，他只能先一步考虑如何让你停下来。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白发男人单手比出领域的手势，他注意着控制了力度，领域灌输的信息量大概是会让普通咒术师消化一天左右的程度，出于对你在结界内各种表现的考虑，按照他的估计，这点信息量可能只够你消化一刻钟左右。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即使被领域笼罩，你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减缓，你手中无形的长枪直接打破了包裹着领域的结界，继续向着海面下方坠去。
“哎呀，这可麻烦了呢。”完全没想到领域的必中效果对你无效，反倒让自己陷入了术式熔断的窘境，五条悟呆了一下。
眼见你的攻击即将落下，他这个时候除了直接大量外放咒力和你对冲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在这时，先前他从结界中得到的那块环状玉片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硬是拉扯着他向着你的方向飞去。
甚至不用物理接触，在那块玉片中的咒力和你手腕上菩提子中的力量发生连结时，产生的巨大精神冲击直接在瞬间让你们两人的思维都陷入停滞。
失去了你的操控，因果之枪卸下了一半的力量，顺着原先的轨迹刺向大海深处，掀起了高达数十米的巨浪。
失去意识无法继续保持滞空的你和五条悟就这样坠入了海中。
【机会来了。】
在你的意识深处，诅咒之王看着这一幕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这一点在轮回最初与你战斗时宿傩就已经意识到了。
咒骸一样的身体，即便丢下了一具也能立刻用咒力凝聚出新的；能够看到未来的左眼，以及能够看到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右眼；还有能够改写现实的那把金色剪刀；这一系列的能力都让宿傩对你充满了好奇。
你对于他的吸引力甚至超过了魔虚罗，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弃了夺取伏黑惠的身体，转而选择了你，也因此落入你专门为他设计的陷阱。
被你丢下的只不过是孱弱的空壳，就算是占据了那具身体，宿傩也没有看到你眼中的未来到底是何种模样。
在你的设计下战败，被困于自己孪生兄弟的身体中，诅咒之王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是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他很清楚自己开发出的【世界斩】已经到达了术式的顶点，如果这样的攻击都不能给你带来伤害，那只能说明在现实里他已经毫无胜算。
可如果是意识的比拼又会怎么样呢？
在漫长的时间中度过了千年的两面宿傩对于自己的意识强度有着充分的自信，你上一周目的失败更是让他确信你的心理状态并不稳定。
那么就尝试一下好了。
在结界中利用束缚将他那二十分之一的灵魂与你的灵魂相连，以此为媒介你们的意识也将互相连通。
只要你之后稍有疏忽，他就可以将你的意识侵吞，借此与你挤占同一个身体，在两方意识融合的情况下，他有不小的把握可以占据主导。
哪怕计划失败了，损失的也不过是二十分之一的灵魂，只要其他的手指还在，他的意识就可以再度诞生。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居然这么快。
“那么，就让我看看吧，”生得领域中的诅咒之王站了起来，控制着自己的心象风景向外延伸，“你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可随着黑暗被打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浩瀚的星海。
无法理解，无法感知，无法触碰。
输了。
不管是现实还是意识，他都输得彻彻底底啊。
带着被刺痛的双眼和被拆解的思维，宿傩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
待你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被海浪推上了岸，而同样失去意识的五条悟就躺在离你不到十米的近旁。
后脑有点痛，你起身一看发现自己的头大概是撞到了什么，血液将你的一部分白发染成了粉红色。
但你的意识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
现在回想起来，你可以确认你拿到手中的菩提子是有问题的，这确实是狱门疆真正的钥匙，里面寄宿着源信的灵魂，但是同样也收纳了不少被源信收进领域的意识。
在你戳破结界的真相后，那些意识都发生了暴走，同时你又让宿傩把结界的地基给拆了，无处可去的意识碎片们也纷纷回归到源信的灵魂身边，一起挤到了那颗菩提子里面。
那些暴走的意识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几乎无限放大了你内心的杀意。
而五条悟手里的玉片，大概收纳着源信留下的最后一抹咒力，可以净化恶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约等于洗脑。
两者之间存在的联系让它们会自动相互吸引，那些意识碎片被净化时产生的精神冲击直接把你们两个都给搞宕机了。
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你站起身来走到五条悟身边企图唤醒他，可惜效果甚微。
看来他脑子里的宕机效果还没结束，【无下限】术式也没开。
你无奈地操纵着因果线将他托起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
“歌姬，”你的手机已经泡水完全报废了，好在钱包还没丢。
站在电话亭里，你拨通了京都校老师的手机号码。
你本来可以直接通过控制着其他人的因果线传递消息的，但在你刚刚朝羂索轰了一枪的情况下，还是小心谨慎些不要暴露自己的能力比较好。
“你去哪里了？！”庵歌姬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突然一下断联，知不知道我快要急死了！”
她说的断联是你在出发去找钥匙前为了以防万一，告诉她每隔半小时都要在心里呼叫你，你也会给她回复，这一点即使你分了一半意识在结界中也有做到。
但在刚刚失去意识的几个小时内，她估计喊了你不少次都没得到回应，联想到你之前告诉她的信息，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在东京，跟五条悟打了一架。”还是把这次事故说成是私人恩怨更加容易迷惑羂索一些。
“诶？”歌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五条还活着吗？”
她对你的实力倒是还挺有信心的。
“还活着，就在我身边。”你瞥了眼身侧还处于昏迷中的白发男人。
“麻烦你找辆车来接我们去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你抬头看了下几乎快要消失的落日余晖，“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去。”
歌姬办事的速度很快，毕竟调派的都是在你控制范围内的人，到达住处后，你将五条悟安置到床上，自己坐在房间一角的沙发里思考。
五条悟昏迷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你的脚程不快，带着他更是拖慢了速度，一路上估计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只是不确定你的实力和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人敢轻易尝试下手。
只是这个情况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原本躲在暗处的诅咒师们恐怕会先蠢蠢欲动起来，在这种局面下，除非你暴露实力把袭击者全杀光，或者五条悟恢复意识到外面溜一圈，不然很难收场。
你对精神冲击的耐性还算不错，刚刚大概昏迷了两个小时左右，就是不知道五条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从你醒来到现在，已经又过去四个小时了。
正当你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床上人的呼吸频率似乎突然有了变化。
“五条先生？醒了吗？”你走近床边上，想要看看他现在的情况。
“哈！”床上的男人突然捏着两个被角迎面就向着你扑过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你罩了个完全，再一个翻滚把你压到了床上。
“五条先生！”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幼稚！
白发男人双手撑在你的身侧，低下头来看你，他的嘴角仍旧保持着惯常的微笑，黑色的眼罩让你看不清他的眼神，也不太确定他真实的心情到底如何。
太近了，这个距离近到你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了。
你以为他是对你之前的失控不满，试图解释一下，
“我现在已经没有受到那个东西的影响了，您可以放开我了。”
五条悟却并没有理会你说的，反倒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空小姐你现在，是第几次轮回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