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在祭典进行的同时, 你通过万的接应，来到了本应为皇后居住的常宁殿。
四处摸索了一通后，你从一面墙敲击时发出的空洞声音中找到了密室的所在, 无形的因果线切开砖石, 显露出后面的通道。
顺着逐渐向下的台阶，你在密室的尽头找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坐着的是一具没有皮肉的骨架。
“真的在这里啊, 惠心大师，或者说源信。”
一直以来, 因为你看到的因果线都是连结着每个人的身体走，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认为因果线连结的是肉/体。
实际上并不是，羂索的大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拥有不少备用的咒物作转移, 但是连结着你和他的因果线只会指向他意识所在, 正在使用的那具躯体。
这么说来的话, 因果线其实连结的应该是人与人灵魂之间的联系。
在结界中, 虽然你无法再看到那些线，但你仍旧可以操控它们，将那些已经被回溯的线放到一边, 你清楚地记得在这一周目新建立起的因果线每一根都指向谁, 指向何方，那么除此以外，多出来的这根因果线，指向的就是——
源信的灵魂。
这个世界是由灵魂和意识构成的世界, 眼前的这具骨架当然也不会是真正的骨架。
按照你的推测, 意识大概就是覆在表面的一张皮, 是保护内里和做出反映的外层, 同时可以与外界进行交互，皮肤可以再生，在一张皮毁坏或者被夺去后，只要灵魂还在，就可以重新诞生出同样的意识来。
灵魂则像是骨架，支撑着意识和肉/体，使个体具有存在的根基和稳定性，这就是为什么灵魂宝石被污染后，魔法少女们会变成失去自我意识，仅凭着执念活动的魔女。
而肉/体在结界中并没有体现作用，只是按照意识和灵魂的特性，肉/体大约是起到连接骨与皮，承载灵魂力量的作用，这就是为什么羂索制作咒物时，需要使用到那些古代术师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宿傩的灵魂是附着在他的手指上一样。
“你在完成净土论的研究后，开发出了属于你的领域，”你对着眼前的骨架将所有的推论一一梳理并讲述出来，
“兴奋的你找到了昔日的好友，那时已成为皇后的藤原惠子，向她讲述了你的理念，并希望获得她的认同。”
“可惜一路从小小女侍走到中宫位置的皇后心里已经藏了太多杂念，无法再对神佛保持虔诚的信仰。”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旧想给你支持和帮助，于是她想起了自己会几十年如一日地祭祀佛祖的父亲，将他唤到了你的面前，给他解释了你的净土论。”
“藤原通孝对自己的女儿深信不疑，也对你的理论表示了高度的赞同和理解，并且同意了让你对他使用你新开发出来的领域。”
“第一次使用领域的你，并不知道进入净土会收走祈祷者的灵魂，而失去了灵魂的藤原通孝在那时便当场死亡。”
“见到这一幕的皇后大惊失色，但这么些年来经历的风雨让她强行保持住了镇定，以急病为由给自己父亲的死盖棺定论，她将你送出了平安京，这算是她对于昔日友人最后能够提供的一点帮助。”
“此后，你对自己的领域进行了研究和改良，之后再有向你祈祷的人们，你只是收走了他们的意识，将其投影在你的净土之中。”
“你的领域【西方净土】本应是一个没有痛苦、充满幸福的理想世界，但是第一个进入净土的藤原通孝以自己的意志改写了这个世界，他的意识成为了这个世界最底层的地基，一旦抽离，整个净土都将分崩离析。”
“也许是因为愧疚？或者别的什么情绪，你没有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制止的措施，也放弃了思考，就这样放任他在想象中位极人臣，也放任自己成为他修改其他人意识的道具。”
“那么，我有问题想问你，”你歪了下脑袋，侍女们原先给你戴上的发冠上的流苏也跟着摇晃了一下，
“现在的你，是不是只把结界中唯一拥有灵魂的藤原通孝视作是真正的人类，而其他向你祈祷，被你复刻意识到结界里的平民，你只把他们当做是故事的背景板？”
“只是没有了死亡的世界，真的就是你所说的没有痛苦、充满幸福的理想世界吗？”
新尝祭现场。
随着你将结界真相戳穿，这些没有灵魂作稳固的意识都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原本每个人身上基本水平一致的咒力突然发生了变化，那些正常的身形也逐渐膨胀起来——他们变成了扭曲如恶鬼一般的生物。
“呜哇，这可真是大场面呢。”五条悟从神轿里钻出来，飞到半空中，在这里他可以将下面群魔乱舞一样的场景一览无余，“所以这是什么东西？咒灵？也不太像。”
“一点意识的残渣罢了。”将双手收在袖笼里的两面宿傩从神轿的队伍后方走出来，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些东西不会死，用不着跟他们纠缠。”
“你的对手在那里。”粉发的男人抬了抬下巴，他所指的方向正是祭台的上方，还处于人形的源信所在的地方。
“好吧好吧，”这是你之前跟他说好的计划，五条悟选择了相信你的安排，但是，“那你呢？堂堂诅咒之王，打决战的时候划水？”
宿傩嗤了一声，不屑地转过头，
“她给我安排的，是去对付那个老头子。”
【“让我去杀藤原老头？”粉发的高大男人站在你身旁，对你提出的安排似乎颇有不满，“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就知道他肯定会借机提条件，但你并没有想要跟他做交换的意思。
“不是某人之前说要好好表现一下的吗？作为我的所有物。”然后跟五条悟从白天打到晚上，复活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分出胜负。
“啧。”两面宿傩不满地咂了下嘴，“你怎么不让五条悟去干这个，他看那个老头子不爽很久了吧。”
“因为他做不到。”藤原老头在结界中同时拥有灵魂和意识，要真正杀死他，只有能够伤害到灵魂的宿傩才可以做到，其他人不管是你还是五条悟，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合了宿傩心意，让他一改之前不耐烦的表情，笑了起来，
“可以，不过你先把手给我。”
这家伙是要干什么？
就算他能够攻击到灵魂，现在在这里的也只是你的意识，就算受伤了也能立刻复原，不管什么攻击都不会有效。
怀着这样的疑惑，你撤下了身边的因果线，向他伸出了左手。
他对于你磨蹭的动作看起来有些不满，抓住你的手腕往他自己的方向扯了过去。
伴随着一阵细小的疼痛，你火速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然后看着手指上的齿痕满脑子问号。
这算什么？他是想要你的血液吗？可是连皮都没咬破？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你陷入呆滞的模样，宿傩倒是心情很好地咧开嘴笑，
“这就当是我提前收取的报酬好了，事我会办的。”
能够不费其他力气说动他的话算是你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了，要是这一套不行的话，你只能尝试用结界外的其他手指威胁他了，但按照这家伙的性格，采用威胁的手段很有可能会把事情给搞砸。
总之，眼下能够不付出别的什么代价就让宿傩干活，还算是你赚了。】
宿傩看向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的藤原通孝，双指一并，漫不经心地发动了攻击，
“【解】。”
老头的身体伴随着灵魂一同被切割成了两半，却又很快再次复原。
“切，真是难缠。”诅咒之王撇了下嘴，眼前的情况还算在他的预料之内，这个人的灵魂从千年前的平安京时期遗留至今，在塑造结界中世界的同时肯定也给他自己带来了一定的强化，要是只是一发普通的【解】就能搞定的话也未免太过废物。
“那么，就让你看一下吧，”粉发的高大男人比出手势，“【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由牛骨形成的神龛在他身后成形，会对内部一切事物施加斩击的领域以他为中心向外展开。
“喂！我还在这里呢！”被波及的五条悟转头向他大喊，发现宿傩的动作后如果不是他及时用了简易领域做防御，差点吃上几发斩击。
诅咒之王对他的抱怨回以不屑的嘲讽，“死了就算你运气不好。”
眼前藤原老头的灵魂在领域的无限斩击中不断损耗，直到化为细小的灰烬，但他的意识体却并没有这么简单地就接受死亡。
毕竟，在这个结界里，所有的意识体都应是永生不死的。
结果还是要用到你跟他说过的那些吗。
宿傩稍微扯了下嘴角，显而易见在这个结界里你是看不到未来的，却连这一点都算到了，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喂，”两面宿傩的声音将正在和其他暴走的意识体一样逐渐膨胀的藤原通孝短暂地拉回来了一秒，“你真的有那么恨你的女儿吗？”
“恨到要所有人将她遗忘，让别人替代她的位置？”
听到这个问题，意识体逐渐扭曲的藤原老头突然停下了变化的进程，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不。”
他的女儿啊，十一岁刚行着裳礼不久就被送入宫中，成为天皇的女御，在前朝位置卑微的他即便拥有这个显赫的姓氏，也无法给她帮到些什么。
十几年来，从小小的女御做到中宫的位置，他的女儿也从还没到他腰部的女孩变成了让他只能仰望的天皇正妻，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呢。
在结界中，他是让自己成为了权倾朝野，能够把控天皇的重臣，但这不过是他的空想罢了。
让结界中的所有人遗忘了皇后的存在，是因为他还在怨恨女儿的举动导致了他的死亡吗？还是因为他根本不敢面对她，哪怕只是由意识构成的虚假存在呢？
“是我对不起她。”真实的他，不过是一个没有出息，职位卑微，甚至跟女儿甚少有过相处，只会成天求神拜佛逃避现实的废物。
就算因为意外被收走灵魂，进入结界内，这也并不是他女儿的过错，反倒是他，要感谢这个世界给了他——
“一场虚幻的美梦啊。”
发出这样的感叹，藤原老头的意识体在宿傩面前逐渐消散，而失去了地基的结界，也在无声中化为碎片一点点崩塌。
“无聊。”对于藤原老头的回应，两面宿傩只是打了个哈欠。
随后，看着破碎的结界后露出的虚无，再回想到之前你们之间立下的束缚，想象着回到现实后你会做出的反应，诅咒之王再次露出满是兴味的笑，
“可别让我失望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