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遥带着持枪的下属们谨慎小心地潜入餐厅。
餐厅里很黑,很安静,桌椅酒架摆放得很不规则,在黑暗中如同混乱畸形的阴影,莫名令人不安。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舒队,前面……”一名下属突然出声。
舒遥立刻看过去,手电筒的白光扫过一滩黑红色的血迹。在那些凝固的血迹中,支离破碎的人体像垃圾一样被随意弃置,有些被切得极烂,甚至辨别不出原本是什么部位。
身后响起控制不住的低呕。
今晚任务出的急,除了特警队成员,还有一些留仙市的普通警察,他们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一时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反胃。
“仔细搜查,注意不要破坏现场。”舒遥冷声命令,一边绕过血泊和尸体,一边往里走去。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响起一个激动的女声。
“谁?谁在外面?可不可以来救救我们?”
舒遥与下属交换视线,立刻举起枪向声音来源的位置包抄过去。
许一潼正躲在厨房门后,见一群穿着警服的人拿着手电筒持枪靠近,立马将双手举过头顶。
“我是好人!我是受害者!我是被绑架到这里的!真的!!!”
舒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确认她没有被鬼附身后,才将枪收起来。
打开厨房灯,舒遥这才发现在许一潼身旁还躺着一个昏迷的人,水龙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流一直淌到地上,冲刷了地板上凌乱的血迹。
“你们是谁?知道是什么人绑架了你们吗?”
“我叫许一潼,他是我的男朋友刘洲雨。”许一潼慌张地说,“警官,能不能先送我男朋友去医院?他一直没醒,我怕他出事……”
“好,你稍等。”
舒遥让身后的下属拨打120,自己则继续观察许一潼。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头。
“许一潼……你是不是认识郁桉?”
许一潼听到她提到郁桉,下意识慌了一下。
“认识,我们是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舒遥没有说话。
她从进门就觉得许一潼的面孔有点眼熟,果然,自己曾经在赵林然案件的监控录像里见到她和郁桉在一起。
就在不久前,他们才刚跟郁桉打过照面,这就又遇到了她的朋友……这是巧合?还是某种特殊的联系?
“你们的绳子是怎么解开的?”舒遥转移目光,看向许一潼身旁的绳子。
“哦,这个是我自己解开的,绑架我们的人好像没有绑死结。”许一潼连忙回答。
舒遥的表情依然冷静严肃,仿佛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
许一潼有点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在警察面前撒谎,虽然之前已经跟郁桉对过词了,但她还是担心自己会露馅。
好在舒遥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
负责搜查的下属很快回来了,他们神情凝重地向她汇报:“舒队,楼上也有大量被破坏的尸体。”
“没有可疑人物吗?”
“没有。”
“知道了。”舒遥说,“你们看好这两人,等救护车来,我去楼上看看。”
“是。”
她又看了一眼许一潼,然后转身走出厨房。
刺眼的灯光下,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凶杀现场更加血腥、可怕、触目惊心。
她想不通这一切是什么人造成的,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跟郁桉脱不了关系。
她掏出手机,给郁桉打个了电话。
*
郁桉刚报完警,一个陌生号码便打了过来。
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不会是舒遥吧?
她思索几秒,接通电话:“喂?”
“是郁桉吗?我是舒遥。”电话里响起舒遥冷静的声音。
还真被她猜中了。
郁桉与正在开车的别云对视一眼,立即换了一副紧迫的语气:“舒队长?一潼他们有消息了吗?”
舒遥顿了一下:“你知道许一潼被绑架了?”
“被绑架了?”郁桉疑惑地问,“不是被鬼缠上了?”
“鬼?”舒遥波澜不惊,“哪来的鬼?”
“是这样的……”郁桉顺势将自己收到假信息的事跟她复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们收到信息后就去了许一潼和刘洲雨的家,但却没有见到他们人,所以你就报警了?”舒遥将她提供的信息捋了一遍。
“是的,我担心藏在她家的鬼是冲我来的,所以没敢在她家待太久,怕再把别的鬼也引过去。”
郁桉说得情真意切,别云在一旁听着,无声地挑起嘴角。
意外地,郁桉这次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出嘲讽的意味,仿佛只是单纯觉得有意思。
郁桉甚至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亲密感。
为什么?因为自己和他一样擅长撒谎吗?
“那你们现在在哪里?”舒遥在电话里问。
“我们正在回去的路上。警察说这件事舒队您会处理,我只要回家等通知就行……切忌擅自行动。”说到这里,郁桉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似乎在为自己的无能感到自责和焦虑。
“他们说得没错,这事不是你能处理的,你现在更要紧的是保护好自己。”舒遥顿了顿,“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找到许一潼和刘洲雨了,他们两人都没受伤,只要去医院观察一晚,没有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
郁桉闻言,顿时如释重负:“太好了……”
“明天你也来一趟警局吧,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和许一潼。”
“好的。”郁桉语气认真,“真的很感谢您救了一潼和洲雨……”
“分内之事。”
来自舒遥的通话结束了,郁桉看着屏幕上的号码,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
“你的演技是天生的吗?”别云不紧不慢地问。
郁桉淡淡道:“跟你一样。”
“哎,那你很厉害啊。”别云还是那种散漫轻松的语气,仿佛他并不在意郁桉回了什么,只是想和郁桉聊聊天而已。
郁桉不想跟他说话。她总觉得自己一旦接上他的话茬,就会被他带到那个尚未兑现的承诺上,而她已经很疲倦了,暂时没有足够的精力跟他周旋。
从餐厅离开后,他们回到许一潼家,将可能对他们不利的监控录像都删了,又擦掉电脑上的指纹,然后开车原路回返。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她不得不把后备箱的尸块再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一想到还得将这些尸块塞回冰箱里,郁桉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她撑着头不说话,别云瞥了她一眼,也没有再出声,车里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车突然停了。
郁桉正在思考如何应对明天的审问,并没有留意别云把车开到了哪里。她余光瞥见别云推开车门,这才奇怪地转头看过去:“你干嘛?”
“买东西。”别云利落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郁桉坐在车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消失在昏暗的巷道里。
过了几分钟,别云抱着一束白玫瑰回来了。
他的衣服上还有大量红到发黑的血渍,漆黑的头发和斑驳的血迹将他臂弯里的玫瑰映衬得皎洁纯白,清冷通透的月光洒落而下,在他的眼底折射出一种奇异的、细碎的光芒。
郁桉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上次他送给她的白玫瑰,应该也是在这里买的。
别云抱着花上了车。玫瑰的香气瞬间侵袭了郁桉的鼻腔,她坐直身体,看着别云将花束放进她怀里。
“为什么又买花?”她有点迷茫。
“不知道?”别云微微歪头,好整以暇地端详她的表情,“就是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想让你开心一点。”
郁桉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坦然。
比起上次送花,这次他的目的似乎更明确,而她的情绪也的确被这束玫瑰改变了。
郁桉感觉胃里有种微弱的颤动感。
她明明对玫瑰没有特别的喜欢。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低声问:“你从哪儿学的这些手段?”
他醒来的时间太短了,连开车都是看着她现学的,她不太相信他会在没人提醒的情况下了解送花的含义。
“从一对男女那里。”别云抬起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说,“那晚我出门买刀,正好看到他们在吵架,后来那个猪一样的男人买了一束花送给那个蠢女人,他们就和好了。”
郁桉:“……”
她严重怀疑这家伙是在拐着弯骂她蠢。
郁桉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一把将花束扔回别云身上。
“开车。”
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