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羽很想把这个猜测从脑子里赶出去。
因为不是一个晚上, 而是四个晚上,这意味着什么成年人都懂。她不再喝酒, 而是点了杯柳橙汁,让人往死里加冰,她恨不得嚼冰块来冷冻一下无处安放的遐思。
毛菲菲眼神迷离地回来。
看起来像跟人热吻了半个小时。
季清羽很不合时宜地想要提醒她,姐妹,记得定期去查幽门螺旋杆菌。
不过,她很快又记起了好像前天晚上就跟冯成则接过吻了……他作为爸总应该没有胃病吧?闪过这个念头,她又被自己逗笑,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跟冯成则是第一次接吻,实际上这具身体不知道吻过多少次了。
“你还有下半场吗?”
楚宁撑着脸, 问毛菲菲。只可能是问她, 谁都知道, 已婚人士是没可能夜不归宿的, 她们也不想被冯成则用眼神追杀。
毛菲菲奇怪地看她:“我从来不在夜店捡人。”
连体检报告都没有, 怎么可能。涩归涩,没人比她更爱惜这条命。
楚宁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散?知道你不爱听我提我儿子, 但真的, 明天他们学校开家长座谈,啊啊啊——”
她特别抓狂, 哀怨的目光落在季清羽身上,“你能懂的吧?我无语了无语了, 怎么三天两头这个会那个会,还要我在家长群打卡作业!”
季清羽感同身受:“说起来……我得早点回家了, 幼儿园布置的手工作业还没做完, 啊。”
她也头疼得想要鲨鲨鲨。
毛菲菲幸灾乐祸地笑:“不婚不育, 平安快乐幸福一生。反正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干妈了, 我死家里一定会有人发现的。”
正在季清羽要表达自己的嫉妒时,她的手机振动,是冯成则发来的消息:【我这边散了,需要接你吗?】
托陈修仁翻出来的朋友圈的福,冯成则想也知道,季清羽来了酒吧自然不可能喝牛奶。
季清羽立马将自己的地址分享过去。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接。
茶室的冯成则见从朋友这里也打听不到有用的事——当然,他来这一趟只是想见见好友,但没想到他们也大变样,居然能在安静的茶室里聊天喝茶一个多小时,他有点受不了这宛如中老年人组的局,所以他想提前散了。
实话实说,他是能理解五年后的自己为什么出来聚的次数越来越少。
跟他结没结婚,有没有老婆关系不大,纯粹是喝茶太无聊。
他希望他们几个过去打高尔夫、桥牌的这些活动没有改成钓鱼养花。
“走了。”冯成则起身,“下次再约。”
邵钦跟陈修仁击了个掌,“老陈,那辆古董车我的了。”
冯成则疑惑地看向他。
好端端的,提起车做什么?
陈修仁微笑:“我说你今天肯定能撑过两个小时,阿钦说不可能,还是他赢了,说起来,你跟清羽真的没有吵架?”
冯成则神色自若地走了。他本来以为今天能喝个小酒,还特意让司机等他,没想到酒沾都没沾,拉开车门,将地址报给司机,从静谧的茶室到喧闹的酒吧,就好像从异世界回到了普通世界。
张助理过来卡座拿车钥匙时,意外知道冯成则在门口。
他是立志要登上人生巅峰的职场人,于是牵着女友也跟着她们三个女人走出酒吧。冯成则挺拔地站在车旁,正低头在操作手机,听到动静,偏头看了过来。
季清羽问楚宁跟毛菲菲:“要不要送你们?”
冯成则思忖几秒,还是抬腿来到了季清羽的身旁。
毛菲菲摆摆手:“不了,我叫了代驾。”
跟冯总坐一辆车?这实在是一种煎熬,她看到的冯成则严谨、禁欲、从容、一丝不苟,可她作为季清羽的铁杆闺蜜又很清楚他私底下的一些爱好——她没有窥探隐私的癖好!只是谁叫她干这一行,季清羽又是她的金主妈妈呢?
有时候她都有一种趴在这夫妻俩床底下的错觉。
楚宁也婉拒:“我打个车就行,咱们又不住同一片区,绕路你麻烦,我也麻烦。”
张助理主动过来跟冯成则打招呼:“冯总。”
他的女朋友也喊了声冯总。
冯成则平和地颔首,接着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喝过酒后,脸颊微微绯红的季清羽身上。她的意识还很清明,只是眼眸水润含笑,轻快地跟着他往停车方向走去,明明她走得也还算稳,只是不小心地踉跄一下,他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臂,之后也没放开。
毛菲菲跟楚宁也去了停车场。
毛菲菲叫的代驾也来了,正好可以送楚宁一程。
只剩下张助理跟女友,他们就住在这附近,所以没开车过来,张助理看向女友:“继续散心还是回家?”
“去居酒屋吧?”
两人手挽着手走在路上,女友说道:“每次见你们冯总,感觉他都是一个……”她停顿片刻,很难找到形容词,“很稳很稳的男人,你见过他发火吗?”
张助理笑了笑:“活得久了,什么都会见到的。”
他第一次见到冯总失态也是吓了一大跳。那是五年前在南城,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太清楚,只是那几天,冯总的情绪非常怪异,如被薄雾笼罩的巍峨山峰,危险、晦暗、幽深,但偶尔眉宇之间似乎又会闪过一丝愉悦。
直到他们在南城的第八天傍晚。
冯总那几天推了所有会议以后的饭局,早早地回酒店,那天跟前几天也没有区别。然而回了酒店不到半个小时,冯总脸色阴沉如墨,甚至还让前台调监控,以及,不断地拨出一个电话号码,但那头没人接。
高大宽阔如山的男人,神情僵硬无比。
现在猜测,应该是太太不告而别了。
或者再大胆一点,冯总被甩了。
…
一辆迈巴赫从黑夜中疾驰而过。
车内,季清羽身上有着很淡的酒味,冯成则推测她应该没喝多少。不过……他迟疑几秒,还是放下了跟驾驶室之间的挡板,后座的光线忽然变得更暗,原本还在纠结要怎样证实那四个晚上她究竟在哪的季清羽心下一惊,眼睫轻颤,她侧过脸,“干嘛?”
“你喝了酒。”
冯成则目光克制着,没有往她手肘放在扶手上,托腮前倾时,露出的胸前锁骨上放。
她穿着修身的连衣裙,勾勒玲珑身段。
她轻轻地看了他一眼,那视线如羽毛拂过。冯成则双腿优雅交叠,他低声问道:“有话要说?”
“就是……”季清羽以气息音问,“一般你住过的那种豪华套房里有套吗?”
冯成则愣了几秒,他脸上有被冒犯到的淡淡不悦,却还是平静地回答:“没注意过。”
这触及到了季清羽的知识盲区。
这五年来她可能住过很多次总统套房,但在她现在的记忆里,她也只住过五星级的普通大床房,她印象中是没有的,又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五星级都没有。
不过,就算有,应该最多也就只是一盒。
一盒里面有几个来着?
如果是四个晚上的话,一盒够用吗?
冯成则见季清羽时而皱眉,时而抿唇,虽然猜不到她现在具体在想什么,但他感到莫名的不适,音调逐渐趋向于低沉:“怎么了?”
也就是季清羽喝了点酒,再加上实在是太好奇过去的事,她这个人其实胆子很大,于是,她靠近了他,问道:“能把你的手机给我看一下吗?”
她翻过她这几年的外卖订单,没找到她想得到的讯息。
那他的呢?
虽然接触也没多久,但她想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让酒店管家或者前台送那种东西,他更不会让张助理去买。那么,如果他需要,他要用,他应该是自己去买。
冯成则的目光似是审视,更像凝视,顿了片刻,道:“可以。”
他将手机解锁后递给她。
季清羽虔诚地接过,“谢谢。”
这件事她还是想弄清楚后再跟他说,否则都没有得到证实就轻易地倾吐,岂不是很尴尬?她没有检查他的微信,而是直接用小程序进入了外卖app。
冯成则:“……”
他没有叫外卖或者跑腿的习惯。
正要出声提醒她别白费功夫时,她已经进入,并且成功登陆。
季清羽翻阅过去的订单,冯成则点外送的次数少得可怜,都不需要翻很久,很快地就找到了五年前的一笔订单,不,准确地说,是两笔。
7月13号凌晨两点。
一盒避孕套,三只装。
7月14号晚上七点。
三盒。
地址是那家酒店的套房。
她目瞪口呆,她难以置信,她无语凝噎。由于她垂着脑袋,头发垂落至脸颊两侧,也遮住了手机屏幕,冯成则见她一动不动,问了句:“找到什么了?”
季清羽说不出口。
太烫嘴了,说出来都是会被口口口的程度。
她总不能说,我俩五年前可能在我跟你弟弟分手一个星期左右就滚到床上,一次又一次,一晚又一晚吧?太、可、怕、了!
她将手机还给了他,抿了抿唇,复杂地看着他,“你自己……看吧。”
冯成则疑惑地接过,漫不经心地瞥向屏幕。
一切都好似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瞬间他茫然了几秒,泰然自若的神情也有了裂痕,碎裂开来。
“我没买过。”他紧绷着声线说道。
季清羽一言难尽。
现在的他确实没买。
但这玩意儿肯定是他这具身体用过的。
不过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瞳孔地震,她轻声提醒:“要不,你再看看订单日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