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村不大,全村百来户人。易解羽家是易大龙祖上开辟出来的荒地,所以不在村民密集之地。
待晚饭上桌,主菜是鱼汤,配有一道炒青。
另外还有一份肉羹,这是干娘隔三差五会准备的,不过属于易解羽的私人菜,容不得易大龙打一丁点主意。
易解羽干娘长相端正,虽时光催老,但韶韵犹在,农妇打扮也难以掩盖。
吃饭的时候,她听说易解羽要去镇上,当即放下碗筷便去房内取来十文铜板,也不托他带些什么,只是觉得孩子难得去一趟镇上,拿着这些钱可以买些自个想吃的。
晚饭过后,易大龙乘着星光月夜,去山上修炼了,通常要到深夜才会回来。
干娘则是打扫收拾过家里,就在房内做针线活,很少会走出房间。
这是个平常而又平凡的夜晚。
瞅准了时机,易解羽蹑手蹑脚走出房间。他没用带灯盏照明,悄悄地摸黑向院内水井走去,同时努力不发出声响,避免引起干娘的注意。
待来到水井边,他小心翼翼拉开井面的盖子,伸手进井内摸索。
在抓到一根筷子粗的绳索后,易解羽邪魅一笑。瑞凤状的眼睛本就透着狐黠,这下露出狐狸尾巴,眼神里的那股子贼劲更是显露无遗。
绳子这头系着一片竹签,以此插在井壁的石缝中。栓吊的也东西不重,提着绳子往上拉,没两下就拉出了丈长。
另一头拿到手中,是个不大的鱼篓子,口子封得很结实。
易解羽小心打开篓盖子一角,伸手进去摸索,里面是几株会跳会动的小草,粗略估摸有五六株。
仅凭触摸到的情况,有两株是两片叶子的,另外三四株是一片叶子的。
有的叶片肥圆,有的叶片复生,也有的基生带状叶片,种类各不相同。
这种会动的小草,被称为草精,是他们这地界的特产。据说是草木受到灵力滋养开化,才成了会动的精怪,村民常捉来卖钱,至于外来的修者捉去,则更偏向于用以提升修为。
别看这种草精能蹦会跳,除去带刺带毒的,基本都无伤害性可言。所以易解羽完全不用去看,伸手去抓就可以了。
他当即取出一株一叶的,一边用手肘撑住篓盖子,以防里面小草蹦出来的同时,一边手上麻溜的从怀里取出红绳和木条,将只有一片叶子的小草捆在木条上,揣进了怀里。
易解羽嘻嘻一笑,自言自语道:“还是家里藏草精方便,要用了可以直接拿。干爹,今日先取你一株,等我从镇上回来,就捉了还你!”
说着他将鱼篓子重新封好吊回井内,再盖上井盖,一切彷如神不知鬼不觉。
可易解羽不知道的是,这一切被如厕回来的干娘发现了。她就在角落里看着,也不去捉贼拿赃,任凭易解羽自得其乐回到房里。
干娘往日去如厕都会带上灯盏,只是今夜洗浴过后穿得随性,怕被儿子发现后有伤教化,索性摸黑去了。
偏就是这么无巧不成书,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易解羽在偷井水,仔细观察后发现又不似偷井水,反而更像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虽心里疑惑,却不好惊动易解羽,于是按耐住想法,决定等明日再来一看究竟。
到第二日,想着易解羽要早起,干娘也是天亮便起来做早饭。至于易大龙天蒙蒙时已经去山里修炼了,早上都是饮山泉吃野果,对此一家人已经习以为常。
等易解羽吃饱出门,家中只剩干娘一人。她这才放下手中活计,把目光投向了水井。
在好奇的推动下,干娘来到井边往内探头,一番细看之后,很快就发现了竹签和绳子。等顺藤摸瓜吊上鱼篓,自然而然看到了里面的几株草精。
干娘大吃一惊,虽是几株草,可在他们这,却是值不少钱。
本以为是易解羽的小宝藏,就要把鱼篓放回井内。
可她突然联想到易大龙经常看井底的行径,还有那死鬼偶尔大半夜会在井边的探头探脑,她很有理由怀疑其中藏着猫腻。
干娘干脆解下绳子,把鱼篓拿进屋内藏起来,决定等中午易大龙回来后试探一下,看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对于家里发生的事情,易解羽浑然不知。想到怀里揣着一株草精和十文钱,就很开心。
他还记得昨日方脸胡师傅的玩笑话,自己要是能在对方来之前赶到村口,他赢了脱对方的裤子,那就更高兴了。
在他来到村口牌楼时,只见到大胡子老马和短颌陈老二两人,方脸胡师傅果然还没到。
他一边笑着和两位长辈打过招呼,一边在路边石龛前坐下,等那最后一名。
石龛供的并非土地神灵,而是一尊一尺多高的石狐像。
这石狐像有些年月了,据传原型是后山云顶里的一头灵狐,他们村曾深受其庇护。
那灵狐如今虽还在后山,也不知是多少辈的后代了。以前村民感念灵狐,来此供奉络绎不绝,灵狐在人们心中还是神圣的。
不过因为近十几年来,那货频繁往返于后山和村里,又常与易解羽厮混,成了村里人受其害的偷嘴大鼠。
别说给石龛上供,没有把它拆掉打碎,已经算是感念它祖宗的功德了。
所以现在的石狐像,和一块路边的大石头没有两样,石座脚边已经长着许多杂草。
三人等了一会儿,方脸胡师傅牵着一匹马走来,马后拉着的是一辆牛车改装后的板车。
还不待易解羽发难去脱裤子,短颌陈二叔率先出口招呼道:“还是胡师傅顶用,这马和车是瘸子的心肝,全村上下也就你能借来了!”
大胡子老马笑道:“瘸子虽然死抠死抠的,但人是念恩情的很,当年胡师傅啪啪几下把他从王家村救出来,瘸子这些年都一直记着的。胡师傅去借马,那肯定是管用的!”
胡师傅哈哈一笑,“也没啥,就是王家村敢欺负我们村的人,一个来气,冲过去打趴了十来个人而已!”
易解羽有些吃惊,他还是头一次听这档子事。
瘸子他是知道的,村里唯一一个养马的人,因为腿瘸不太方便下地,很早就干起了替村民去镇上采购代卖的活计,隔两日便会去一趟。
加上镇上相隔有近二十里,对村里来说颇不方便,有什么东西要去镇上买卖的,大家伙都会委托给瘸子。而易解羽隔三差五能吃上新鲜的肉羹,这里面就有瘸子的功劳。
易解羽也不想去脱胡师傅裤子了,问询起胡师傅英勇救瘸子的故事。
胡师傅一副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嚣张样子,倒是在老马一番眉飞色舞的演绎中,把经过说了出来。
大概就是好几年前,瘸子采购回来路上被王家村拦下了,胡师傅知道后,他毫不犹豫冲到王家村,一人干倒对方十来个大汉,把人接了出来。
不过老马一口唾沫星子一个雷,说什么怒发冲冠,说什么以一敌百,说什么两进两出,讲的好不惊心动魄。
里面润色吹嘘的成分虽然颇高,但不得不说,胡师傅当时着实是有点英雄气概的。
也就是这讲故事的时间,几人坐上马车,踢嗒踢嗒出发往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