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渐渐迟暮,村里越来越多的炊烟升袅。
与此同时,老樟树下。
老瞎子已经架锅烧水,准备煮了红鲤享用。
对于一个瞎子而言,黑夜白天没有区别,想吃就吃便是真理。
红鲤清理干净,只等入锅。老瞎子则坐在火堆旁,守着黑铁锅的水沸,哼着小调,别提他现在有多高兴。
就在悄无声息间,一只青鸟贴着山涧滑过,无声无息落在老樟树后面。
青鸟化成人形,变成一个一丝不挂的男子,披头散发。
男子赶忙从脚腕玉环内取出一件青衣,随意往身上一裹,只遮住了私密之处,也不管袒胸露腹的。
男子避着老瞎子,赤脚静悄悄向案板上的红鲤靠近,他努力不发出一丁点声响,以防被老瞎子发现。
就在他要伸手抓到鱼肉时,一根竹杖“啪”的打在他手背,疼得男子啧啧喳喳直叫,活像一只受惊的公鸡。
出手的不是别个,正是老瞎子。他暴跳而起,怒道:“毛贼尚不入柴门,你这鸟偷食偷到瞎子眼皮子底下来了,还要不要点脸!”
男子干咳两声,强装镇定道:“道友别这么说,好歹是我救下的那小子,我总归能占点份吧!”
易解羽送来的鱼,尚且老瞎子不想分他一杯羹,等人走了才拿出来煮食,何况是这鸟人。
老瞎子举起竹杖作势要打,“占你娘的狗份,再不滚,把你也给下锅煮了!”
见对方反应剧烈,男子赶紧退后两步,“道友莫要动手,有话咱们好商量,我只分一口,一口也行!”
老瞎子不依不饶,提起竹杖追来,似要把人赶走才罢休,“滚滚滚,骨头渣子都不会分你一根,休想!”
看着鲜肥的红鲤,男子实不甘心就这样错过,使出早就想好的计策,故作惋惜道:“道友怕不是第一次吃这鱼,竟不知其中烹煮的妙理,如此清汤寡作,可真是糟蹋了!”
即便明知男子是故意如此说的,老瞎子还是停下举动,疑惑问道:“那该怎么吃?”
男子随手捡起一根断木,挽起披散的头发,显得自己不那么随便,“这鱼是道宗的宝蕴红,食灵气而生,非灵运汇聚之地不可养活。用四叶生的香菖取汁去腥,再用空山灵田里的灵涎香草添鲜,原料配原水,若是取来点化池的灵水烹煮,那才是物尽其用,神仙享受!”
老瞎子两袖空空,显然没有这些物件,只能通过想象来感受那般滋味。
知道老瞎子捉襟见肘,男子嘻嘻笑道:“三十年前有位道友请我吃了一尾,那味道让我至今难忘。正巧我这里还剩下点香菖香草,点化池的池水也还有点,你看能不能让我也一起共享美味呢?”
老瞎子姑且信道:“你先拿出来让我瞧瞧!”
男子也不故弄玄虚,当即从玉环内一应取出,基生和互生的绿草各一株,还有一个玉瓶。
老瞎子伸手在空气中摸索,感觉就像一个全盲的人,要确认是否真有那些东西。
而就在他爪子快要抓到两株香草时,男子幡然警觉,连忙把东西护回怀里。侥幸道:“道友,你这就不实诚了!”
老瞎子见把戏落空,假笑掩饰自己的心思,“今日你且先借给我,来日还你就是了!”
男子摇头拒绝,这可是他的珍藏,就等着再有机会吃到宝蕴鲤时物尽其用。
老瞎子一脸正经,保证道:“就先借我,让我尝尝滋味,要真是神仙享受,明天我让那小子捉一条给你去!”
男子还是摇头,“道友就别诓我了,宝蕴鲤就那么几条,云顶取宝在即,到时候少了找谁要去!”
一时间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陷入了某种沉默。
男子两眼盯着那处理好的红鲤,计算着自己出手的话,能有几成把握把鱼抢走。
而老瞎子则是竹杖敲地,琢磨起自己能多快抢到对方手中的香草和玉瓶。
就在两人越发剑拔弩张的期间,一阵山风吹来。
两人随风而动,毫不犹豫出手。
男子赤脚踹起地上碎石,意图迷惑老瞎子,而他自己则是扑向红鲤。
老瞎子后发先至,先是灵力荡开石子,右手执杖裤裆打鸟,左手做势随时准备去抢男子怀里的佐料。
男子在红鲤和命根子之间选择了后者,急忙后撤避开。
他没想到老瞎子如此阴险,出口骂道:“老瞎子,你不要脸!”
老瞎子阴招虽没得逞,却是护下了红鲤,不禁坏笑道:“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要脸干嘛!”
说着瞎子又一次出手,竹杖连连打出,其中蕴藏的灵力雄浑而磅礴,迫使男子只能抵挡,完全没有去偷鱼的机会。
好在男子擅躲,攻击都能躲掉,并不会真的打中。被动挨打之余,他还会找几个破绽,回敬对方几招。
一时间两人扭打在一起,出招虽不致命,却都是下阴手的主。
随着攻守来回转换,就这样一路或贴地追赶,或空中急掠,都有股子不得目的不罢休的劲头在里面。
老瞎子道行高些,更多的是他追着男子打,还惊起了大半个山头的飞禽。
在打了不下三百回合后,眼睁睁看着男子要把佐料收入玉环,准备“金蝉脱壳”化身青鸟飞去,老瞎子这才极不甘心的叫住对方,同意一人出鱼一人出佐料,两人分食。
男子也是被宝蕴鲤馋的,居然还就信了。
好在两人先后对天起誓,方得以相安无事,没有再耍心眼子。
不过就老瞎子那神情,估计他很后悔,后悔刚刚为什么没下死手,来一个鱼汤的同时,再烤上一只大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