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山在木溪镇逗留了五六天,几乎将整个镇子都找遍了,连赤麟的影子都没找到,镇上也没人见过他。
直到望北君传来玉简,要他早些回山,他才放弃了把镇子翻过来的打算,回了流云宗。
林青山担心是有什么急事,一回来就去了望北君的院子。却在院中枫树下见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这个孩子正在剪掉下来的叶子,绿珠在侧旁看着他,见到林青山,很是惊讶:“师兄,你有哪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林青山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自己倒不觉得,“是吗?我很好。”
绿珠仍然担忧地看着他,林青山不欲继续这个话题,指着小孩道:“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小男孩听见他们说话,已经站了起来,攥着枫叶的手背在后面,他张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林青山。
绿珠笑道:“这是尊上带回来的,很是乖巧呢。”
林青山见小孩不说话,于是蹲下去,从袖带中取出一颗糖。从赤麟离开后,林青山便养成了随身带糖的习惯。
“吃么,很甜的。”
小男孩看着林青山,抿了抿嘴,把藏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
落在林青山掌心的是一片枫叶,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送给你,我不吃你的糖,别不开心。”
林青山怔怔地看着掌心的枫叶,他记得也曾接过另一个人的,现在正放在自己枕边。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小小的手轻轻摸了摸:“不哭了,阿爹说吃了糖就不哭。”
小男孩拿起被枫叶盖在掌心的糖,剥开,送到林青山的嘴里,林青山木木地张嘴含住。
绿珠站在他们身后,沉默地按了按眼角。
林青山蹲了好一会,缓过劲后,轻轻抱了抱一直乖巧陪着他的小男孩。起身后,看到望北君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他是我一老友的孙儿,他儿子一家没了,这孩子在他膝下养到六岁。如今自己也得了病,无人托付,便交给了我。”
望北君和林青山对坐在窗边,看着小孩子在枫树下继续找叶子。
望北君看向林青山:“我一生收了两个徒弟,不再收徒,他就拜入你的门下吧,为师也放心了。”
林青山错愕地看向自己师尊:“入我门下?师尊,我才多大,再说其余师兄师妹也还未收徒,我恐怕不能照顾好他,也教不好。”
望北君叹了口气,定定地看向徒弟:“他是我旧友的孩子,不能辜负了他托付遗孤的心。我六年前就说过,不再收徒了。”
“自你师弟去后,你的心已然乱了,师尊不忍见你如此,他也能陪伴你,我会让红意过去照顾他的。”
望北君接着说道:“我已经和宗主说过了。”
林青山很无奈也很无措,他的身份特殊,但见望北君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而窗外孩子也很可爱,桌上放着一片鲜红的枫叶,让他想起了那日的赤麟。
“好,我听师尊的。”林青山捻起红枫。
他走到树下,又蹲在孩子面前,笑着说:“你好,我是林青山,你叫什么呀?”
小男孩眨眨眼,也笑道:“我叫朱南星,今年六岁。”
林青山捏捏他的脸:“以后你就跟我住了,做我的徒弟,叫我师尊,好不好?”
朱南星歪了歪头,看向绿珠。绿珠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小孩子清脆地喊了声:“师尊。”
于是,林青山带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红意提着一个小包裹跟在他们后面。
走到房内,红意四处瞧了瞧,问道:“师兄,那…呃”
林青山看出她的窘迫,温和道:“他还小,叫南南吧,麻烦姐姐多照顾些了。”
红意有些腼腆,微微笑了笑:“那南南该住哪呢?”
“啊,这个。”林青山挠了挠头,虽然赤麟的院子空着,但他宁愿空着,或许有一天原本的主人会回来。
“南南就先跟我住吧,好不好啊?”
朱南星的个子还没到林青山的一半,他仰起头,看起来有些紧张,小声说:“好,跟师尊睡。”
“那就让姐姐带你看看。”林青山把朱南星交给红意,让她带着小朋友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林青山在木溪镇没有休息好,觉得有些困乏,他先强打着精神,把朱南星送给他的枫叶仔细密封好,这样可以长久的保存。
上一个送给他枫叶的人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在哪受苦,他希望在短暂师徒缘分中,朱南星可以健康成长,有一段美好的童年,林青山将这片枫叶标本夹在了一本剑谱中。
林青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房,连日奔波和今日的泪水让人感到身心俱疲,躺下不久,就沉沉睡去。
“师兄……”
林青山见到了赤麟,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踉跄着向自己走来。
“师弟!别怕,师兄这就带你回去,让柳师妹给你疗伤,马上就不痛了啊。”林青山一把背起受伤的赤麟,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师兄,我好痛,你抱抱我。”赤麟伏在他背上,声音带着颤抖。
赤麟身上流出的血渐渐染湿了林青山的衣袍,林青山只觉得后背湿漉漉的。
“再坚持一下,师兄背着呢,马上就到了。”林青山语无伦次地安慰赤麟,感到自己的背上越来越湿,但是山前的台阶实在太长,好像永远走不到头。
赤麟的手从林青山的肩头滑落下去,他不再喊痛。林青山依旧在爬着台阶,背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林青山感到一阵寒意,冷得他全身发抖。
“师尊,呜呜呜~”
“林师兄。”
“给他换身衣服,后背都湿透了,热帕子呢?”
“药来了。”……
林青山是被苦醒的,他皱着眉头把药咽下去,看到自己的卧房内站满了人,红意拿着一块帕子满面愁容,柳若淳坐在椅子上写着什么,而小五正端着汤碗给他喂药。
林青山还不太清醒,又被迫咽了一口,感觉自己苦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下是真正醒过来了。
他推开小五喂过来的勺子,咳了两声,哑着嗓子:“我病了?”
柳若淳头也不抬:“你是肝郁气滞,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又思虑过重,在木溪镇没有好好休息吧,所以就病了,可把你小徒弟吓坏了。”
林青山眼珠转了转,没找到朱南星。小五起身站到柳若淳旁边,林青山才看到小孩子蹲在床尾,无声地掉眼泪。
林青山向他招招手:“再哭成小花猫了,我没事,你让红意姐姐带你去洗洗脸好吗?师尊有些渴,再去烧一壶茶来好不好?”
朱南星认真点头,和红意、小五一起出去了。
柳若淳写完药方,叹了口气:“你病了也好,将你体内的郁结之气散出一半。”
“你师弟既然能在宗门和魔族的眼皮子杀人了,那就是一切都好,何必如此耗神耗气呢,他在外面也不能安心啊。”
林青山苦笑了笑:“我明白的,今后不会了。”
柳若淳点点头,指了指外面:“还有个小徒弟呢,好好保重吧。”
送走柳若淳后,林青山出了会神,在药力作用下又睡了过去,没有再梦到血淋淋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