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山这场病断断续续拖了一个多月才完全好,等他好时,山上落了第一场雪。
林青山站在廊下,看朱南星在院中奔跑,伸出手掌接飘落下来的雪花。朱南星时常从山上找来一些小东西送给他,可能是奇形怪状的小石子,飞鸟落下的羽毛,或是几只甲虫的尸体,林青山找了个盒子,全都收起来了。
柳若淳和陈乐川时常从繁重的课业修习中溜出来,到林青山这里坐一坐,带来山下的消息,但再也没有人发现过赤麟的踪迹。
张心怀死去的消息被从木溪镇回来的弟子带回山上,也有部分弟子背地里指责赤麟不顾同门师兄弟情谊,又把残害同门的帽子扣到了赤麟的头上。柳若淳和陈暮和听到了风声,狠狠斥责了传播流言的弟子,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师兄,外面冷了,还是进屋吧。”红意见林青山在外面站了好一会了,小声劝了一句。
朱南星听见,也上来凑热闹:“是呀,师尊,我扶你进去。”
林青山失笑:“去玩吧,上午就不用习字了。”朱南星的眼睛亮了亮,拉着林青山的袖子把他“扶”进屋后,又撒欢跑了出去。
林青山靠在窗边,翻昨日没看完的书。225告诉他该走时自然会走,林青山也就放平心态,等着那一天,只是想起赤麟有时还会感到恼火,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要了电话号码一直在等着铃声响起的傻子。
“师兄,今日如此清闲呐。”柳若淳的声音响起,毫不客气地坐在林青山对面,拿过茶壶替自己倒好茶。
“南南不在外面?你去后院找找吧。”
“我今日是来找你的。”
林青山的心跳快了一瞬,又迅速平息下来,继续低头翻着书页,仿若毫不在意她的话:“嗯?”
柳若淳敲了敲桌子,让林青山认真听:“今日宗主来与师尊闲谈,我在外面听了那么一耳朵。”
林青山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紧张,于是开玩笑道:“是听墙角吧,又是什么宗门八卦吗?”
柳若淳撇撇嘴,“这回可不是。宗主说,山下有几个小宗门无声无息地被灭了,好像是魔族干的。”
“哦,那要怎么办,我们下山去打架吗?我倒是很久没有打过了,我的流华都要寂寞了。”林青山笑了两声,目光看向挂在墙上的流华剑,剑柄上空空如也。
柳若淳不管他,自顾自说道:“我还听说,魔族大公子赤渊麾下出现了一员猛将,面上戴着一张黑金面具,凶神恶煞,凡是杀人的事必有他在场。他先是铲除了上任魔族之主赤冥的势力,接着是赤渊那几个兄弟的党羽,那几个宗门的事就是他带着人干的。”
林青山皱眉:“赤冥还没死吧,怎么他儿子就敢夺权了。”
“他现在正沉在血哕河底呢,没有一百年出不来了,赤渊当然不甘心和几个弟弟分一杯羹了。”
“哎呀,别说这个,你就不好奇那个戴面具的人是谁?”柳若淳饶有兴致地想和林青山探讨一下。
林青山心底确实闪过一个人名,但他不愿随意说出来。他挑了挑眉,把问题抛给柳若淳:“宗主没打听出来?”
“没有。没人知道面具底下的脸是什么样的。”柳若淳撑着下巴,观察林青山的表情,试图找到什么端倪。
林青山稳住了心神,转而问道:“那宗主是什么意思?”
“宗主没说什么,只是和我师尊通个气,这事没有闹大,我们不能也不能先打上魔族的门去,其他宗门也是这个意思。”
林青山沉默点头,两人相对无言,各自喝茶。
血哕河边的石谷深处,一座大殿巍然矗立其中。赤渊端坐在其上高耸的王座上,,俯视着殿内的一众魔将。
“退下吧,”赤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弟弟,你留下。”
随着赤渊的命令,殿内的魔将们纷纷退去,只留下一位身姿挺拔、身着黑袍、头戴黑金面具的男子——赤麟。
赤渊从王座上走下,缓步来到赤麟面前,轻按他的肩膀:“这次多亏了你的努力,你想要什么奖赏?”
赤麟的目光始终低垂,凝视着自己的靴尖,声音中透着一股冷冽:“大哥有意,只需将我体内父亲的魔息抽离即可。”
赤渊闻言,微微一顿,随即开怀大笑:“弟弟,你这是何出此言?父亲的魔息在你体内运行得如此顺畅,轻易抽出,那之前的苦不就白受了吗?这月的药我已提前为你准备好了,不必担心。”
“只要咱们兄弟一心,何愁没有魔族强盛的一天。”赤渊走到窗边,目光沉沉,把一个瓶子放到窗棂,“西殿已经整修完毕,今日便可迁入。这几日,你就不要出去了。”
说完,赤渊带着他的两个魔卫转身离开。赤麟拿起窗棂上的瓶子,去了刚刚修好的西殿。
几个女子等在殿内,一见他进来,娇笑着迎上来:“四公子,奴家们伺候你沐浴吧。”
赤麟目不斜视,寒声道:“殿内有屋子,你们自己随便住,别烦我。”他周身气息森寒,腰间跨着一把弯刀。
那几个女子停在几步之外,不敢再上前。
赤麟随意进入一间空房,关上门后,摘下了面具。一道长长的黑线从他的额角沿着脖子延伸至领口,最终停留在心脏的位置。
他体内被灌入了赤冥的魔息,功力几乎与赤渊不相上下,但紧随而来的是性情的变化。
这段时间里,赤麟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易怒,一旦刀锋上沾染了鲜血,便会难以自制地陷入杀戮的狂热之中,甚至还在其中找到了一种扭曲的快感。
赤麟躺在床上,手中紧握着那个瓶子,竭力控制自己不去将其捏碎。
窗外的天色阴沉,自从他回到魔族以来,他再也没有见过那飘着云朵的蔚蓝天空。
在木溪镇最后一次见到林青山之后,赤麟便被赤渊的人找到,带回了血哕河,之后的事,赤麟每次回想起来,心中都会微微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