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得了消息,都聚拢在我院子里说着吉祥话,幸好有索绰罗家送来的银钱,我开了匣子,里面有许多银花生、银瓜子,我让芳若给众人分了分沾沾喜气。
晚上江管事让人做了桌丰厚的,难得是四阿哥回来了。
那会还没开宴,屋里乳母抱着公主,三多嬷嬷陪着六阿哥,芳若给众人倒果酒,四阿哥进来时候,正巧赶上。
十五岁的少年个头蹿的高,身上穿着朴素衣裳,可到底有了差事,也有些不怒自威的天家风宜来。
他带着个盒子,进来笑着给我行礼;“儿臣见过裕嫔娘娘,请娘娘安。”
我因有梦里的提示并不敢自持身份,连忙笑着说:“阿哥多礼了。”
这时众人给他行礼,五阿哥更是跑过去抱着他说:“四哥你许久不回来了。”
四阿哥将盒子递给芳若,把五阿哥抱起来朝天上扔去,接住又扔上去,五阿哥银铃般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玩了会四阿哥将他放在地上,摸摸他头又笑着对我说:“如今儿臣刚去了内务府,听说娘娘晋位,这就让人打了这银印出来。”
我瞧着芳若手里的盒子,里面正是裕嫔银印,我心里感叹果然是天家子弟,为人处世圆滑世道。
“多谢阿哥。”
我又让乳母把胧月抱过去给他瞧。
“阿哥抱抱,公主叫胧月。”
四阿哥就小心翼翼抱着,胧月忽然伸手抓他手指,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小心逗弄了会恋恋不舍还给了乳母,我就又说:“阿哥还没用饭吧,不如留下一道吃点。”
他点点头,原本芳若和三多也要坐下,可四阿哥来了,她们就谨守着规矩,安安分分为我们布菜。
等用了饭又上了茶,四阿哥这时又说;“儿臣去的时候,皇额娘正和皇阿玛商量晋封的事儿,等皇额娘走了,儿子瞧了眼,里面有祺贵人。”
“儿臣见皇阿玛并未批复,就试探着说了句,鄂敏言行不一,官威甚重。”
“皇阿玛并无言语,只是我后来打探,祺贵人并不在上面。”
我心里有些触动,到底是年纪大了,也能探知些隐秘,想来知晓我出自甄家,如今也算帮我阻了祺贵人,这情谊我却是不能不领。
于是我郑重说:“我知晓了。”
他见我明白过来,又坐了坐就散了。
芳若给我铺床,似乎有些话要和我说,我主动打破了沉默问:“姑姑可是有什么要与我说?”
芳若又斟酌了会才开口:“娘娘如今是嫔位,奴婢今儿厚颜再说几句。”
我听了忙上前给她搬了凳子,她忙说:“使不得使不得。”
我把她按在凳子上说:“姑姑这话说得生分,姑姑可是要说四阿哥之事?”
她点点头就又说:“娘娘虽出身甄家,奴婢这话虽说得难听,若是惹恼了娘娘,您只管把我撵回去。”
我有些惊讶说:“怎么会。”
她又深吸一口气说:“娘娘是甄大人私生之女。”
我见她知晓这事也不在意,毕竟是御前得用之人,她见我点头又说:“娘娘外祖家里本也是大族出身,当年受了先帝二废太子的牵连这才没落了去。”
“奴婢不知甄大人和娘娘生母是如何言说,想来不过是什么翻案之类的承诺罢了。”
“虽不知您生母因何离世,可甄大人明着装着和甄夫人伉俪情深模样,背地里又有了您,说白了他还是想要个儿子,这样前后不一,让人不齿。”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跪下说:“奴婢僭越了,宫里倾轧,奴婢从来都是明哲保身,可奴婢当年和您生母正是难得至交,这才实在忍不住开口。”
我听了心里一惊,我不知芳若姑姑身世,不过想来应该是小选进来当差的,我立即扶起她来问:“您怎么和我娘认识?”
芳若就说:“我和她是远房亲戚,不过我俩打小投缘。”
我又扶她坐在凳子上说:“难怪见着姑姑总觉得慈爱。”
她也说:“也是那日竹息和奴婢说了,奴婢才明白过来,我只知道你娘当了外室,并不知晓她生了您。”
我听了心里有些酸涩开口:“前段时日我病了一遭,都说生死间有大恐怖,许多事情我也想了个明白。”
给她倒了茶我又说:“虽说把我接回来甄家,可从未与我亲近,就算日常吃用和旁人不同,可本该是姐妹我却委身为奴,他当我浑然不知,可我娘却早早与我说了个清楚明白。”
“他哪知道我心里苦楚,只不过日子长了,我时常安慰自己,我是外室女,到底不曾在外流浪忍饥挨饿。”
“这是长姐入了宫,又和我说姐妹同心,我只当报了他的生恩。”
说着我不禁泪流满面,芳若见了边哭边给我擦泪,我又说:“从前年纪轻不懂事,我也有过旁的心思,想让我娘牌位进来府里日后能受香火。”
芳若这时又说:“娘娘外祖家从前帮过皇上,许是因为如此,皇上这才给了提了位份,若是家族尚在,娘娘也是贵女。”
我听了摇摇头说:“这些按下不提,他从未为我打算,若是长姐不进宫,莫非到时候随意给我指个小厮嫁了么?”
“与其那样,还不如我就留在那外室宅子里嫁个寻常百姓。”
说到这里我俩又哭了起来。芳若直说:“娘娘命苦。”
等又哭了一阵她反过来又安慰我:“如今娘娘也算安稳了。”
等情绪稳定了我又接着说:“为尊者讳,从前是是非非我也不计较了。”
“他与夫人,还有二小姐如今被流放宁古塔,那日离宫前我劝长姐多思,可她偏偏不管不顾非要出宫。”
“难道她不知道父母年迈,幼妹尚小,皇上都来看她了,给了她台阶下,她若服软就算不能封妃,可到底还是嫔位,留在皇上身边,想出了好办法也有机会,可她竟然全然不顾。”
“莫非她的脸面竟比爹娘妹妹的性命还重要么?”
“姑姑您放心,我不会帮她求情,她一个嫡出尚且不放在心上,我一个外室女又何必自作多情。”
想了想我又说:“姑姑是不知道,二小姐比长姐还像纯元皇后,姑姑是否还记得夫人,若不是上了些年纪,说不得她才是最像。”
芳若就露出些思索神色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神情一闪而过,她也拍着我的手说:“如此看来,娘娘还是保全自身。”
我又想了想有些为难,最后还是一咬牙说:“姑姑怕是不知道,果郡王觊觎我长姐,姑姑想想当时襄嫔还是曹贵人的时候,在温宜生日宴上果郡王帮长姐伴奏解围?”
“还有晕倒在华妃宫里也是果郡王救了长姐,还有惠嫔还是贵人时候染了时疫长姐偷偷去瞧她,也是得了果郡王帮助。”
“更不必说,长姐当年假病躲宠,与皇上第一次见面时候,皇上说他是果郡王。”
芳若听了露出震惊神色,我又接着:“姑姑,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我怕,我怕长姐出了宫,果郡王会使手段去撩拨她,我怕他二人有了私情!”
芳若也被吓住了,我咬咬牙又加了把火:“姑姑,长姐得罪了皇后,皇后定然不会让她在寺庙里过得安稳,定会想法子刁难她,她若是受不住,那后山可是离清凉台最近!”
芳若听了大惊失色说:“这不行,万一他二人真有了揪扯,连累了公主不说,更是牵连了娘娘,看来甄娘子是不能留了。
此刻轮到我震惊害怕了,我与长姐到底有些情分在,我从未想过要她性命
芳若见我神色知道我害怕,她摸摸我的头说:“从前娘娘的娘亲对我多有照顾,我爹娘生了病也是她出大力救好,当年我被陷害差点嫁人当了续弦,那男人喝酒打人,最不是个东西,若不是她出手,此刻我恐怕早就是黄土一杯。”
“娘娘别害怕,一切有奴婢呢。”
我害怕极了,我当时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可她并不让我多说,服侍我洗漱躺下,就回了屋去。
我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梦里梦见许多从前的事来,又梦见长姐,梦见娘亲,梦里的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