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等我醒来时候，芳若已经不在了，听朱果说是进宫去了，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因此心里一直悬着。
五阿哥也瞧着我没什么精神，还有些担忧的问我：“裕娘娘病了么？”
我正想着心事，五阿哥唯恐是我病了，问得又轻，一时我没听到。
五阿哥却是急了，过来抱着我又焦急问了一遍，我反应过来，把他抱起来笑着对他说：“阿哥莫要着急，我没生病，不过是昨儿夜里睡得不安生罢了。”
五阿哥又仔细瞧瞧我，这才放下心来。他从我身上跳下来，嘱咐我说：“那儿臣先回去了，裕娘娘先歇息。”
等他走了，我又去看了公主，她还是睡的那样香甜，稚子无辜，大人的纠葛又何必牵扯到孩子。我叹叹气，回了屋里。
等到傍晚的时候，芳若终于是回来了，我心里虽然着急，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细问，于是终于等用过了晚饭我这才开口问：“姑姑？”
她笑着说：“娘娘不用担心。”
我不知道她回宫做了什么谋算，看着样子她似乎也不准备对我明言，因此我还是又问：“姑姑就这样信我么？”
芳若点点头又说：“今儿奴婢回宫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大法师，奴婢本与他有旧，因此求他给娘娘看了八字，大法师说娘娘本该有一劫难，如今算是度过，此后平安顺遂，安享人生。”
芳若说道这里难得笑了出来，接着又说：“奴婢这辈子没有嫁人，等爹娘去了、兄弟也去了，如今也算是孤零零一个人，既然遇见了娘娘，一来是为还您母亲恩情，二来和您投缘，三来也是奴婢私心作祟，我等御前伺候的人，因多多少少知晓些隐秘，等新皇继位怕是不能有个善终。”
顿了顿她又说：“从前先帝爷身边伺候的魏珠，千难万难递了消息出来给了当今，皇上这才抓住机会。他之所以敢这样冒险行事，不过是为求得一条性命罢了，蝼蚁尚且贪生，奴才们虽然处处低人一等，可到底贪恋这繁华人间。”
说着她站起来去走出去仔细瞧了瞧，又关了门窗这才回来小声对我说：“娘娘，似我这样久在御前的人，对皇上自认为比旁人多几分了解。”
“甄娘子败迹早露。”我听了也是一叹。若是没有经历梦里场景，又哪能明白这些人情世故。
芳若接着和我说了些隐秘事情。
“自打选秀结束，奴婢得知皇上赏了她莞字做封号，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那日皇后找皇上询问事宜，我上了茶，在门外和苏公公多说了几句话，就听见里面皇后说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的诗句。”
“那时我就明白了过来，原来皇后才是稳坐钓鱼台。从一开始她就明白了甄娘子不过是皇上暂排忧思的替身罢了。”
我听了也感叹：“莞莞类卿。”
“不过皇上到底还是对甄娘子到底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可她身在局中反而看不清楚。”
“甄娘子出身官宦之家，本身也是极其伶俐的人，哪里还会不知道一朝入宫哪能得了有情郎。皇上是众人的皇上，怎可能是她一人的皇上，寻常富贵之家尚且妻妾相争，在宫里哪里又少得了心机和手段，妄想得到君王的真心，天下哪有这般轻易的事儿。”
“何况自打扳倒年氏，甄娘子也太急切了些。娘娘您要谨记，千万谨言慎行，今日欢好甜言蜜语，明日情退就是千夫所指。都说后宫不得干政，甄娘子和皇上密谋本就犯了忌讳，宫里聪明人那样多，人家都躲得远远的，就她一人冲锋陷阵。”
“更何况，当初华妃娘娘不过小惩大诫，怎会她就小产了去，华妃娘娘不是那样恶毒心肠的人，谁人不说她一句好，华妃娘娘出身高贵，又是幼女，受尽宠爱，不过是性子娇嗔了些。皇上对她既有防备又有宠爱，甄娘子将小产缘由扣在她头上，恨毒了她，更是逼死了她，皇上心里如何能不恼怒！”
“皇上与华妃娘娘之间的爱恨纠葛，哪能是你一个小小莞嫔能置喙的。”
“就连皇后当初受了那样刁难也都忍了下来，就连太后娘娘当年也要避舒妃的宠爱，所以啊，娘娘，这后宫里争的不是一时的荣辱，您看看如今宫里太后日子清净，舒妃却在清修，您瞧皇后如今志得意满，华妃娘娘一系的人死的死，疯的疯，落了个白茫茫雪后真干净的下场。”
说到这里，芳若又站起来悄悄走到门窗附近开了查看有无人偷听，见没人在附近，她又过来压低了声音和我说：“娘娘，今日奴婢这话是犯忌讳的，奴婢只说这一回，日后就算您再问，奴婢也不承认的。”
我见她神情凝重，不由重重点了点头。
芳若深吸了一口气说：“四阿哥如今年纪渐长，他的生母本不是什么密事，也有不少人知晓。他额娘是园子里宫女李金桂，那会皇上酒喝多了宠幸于她，就这样有了四阿哥，可她竟然是个命薄的就那样去了。”
“至于五阿哥，却是让人难以启齿。”
我听了这话，马上明白过来，原来五阿哥才是芳若真正想说的，立即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结果芳若又叹气几声这才开口：“先帝爷晚年那会纳了不少妃嫔，其中有个和妃，等先帝去了，她本还是青春，芳华正茂，皇上许是糊涂了。”
我听了神色大变！这怎么会！
过了片刻，芳若见我慢慢沉静下来，又接着开口：“索性太后查着蛛丝马迹得知了此事，本要秘密处理了和妃，可皇上却发怒顶撞了太后，太后不想因此伤了母子情分，也就帮着遮掩一二，等五阿哥落地，和妃本就内心煎熬，这没了牵挂，就那样去了。”
“这两位阿哥，出身都不算光彩，因此这才养在了园子里。此事极其隐秘，怕是皇后也不知晓，当年知晓的人该杖毙的杖毙，若不是奴婢心细发现了些马脚，怕是再没人知道。”
说着她更低了些声音说：“娘娘，四阿哥年纪大了，皇上子嗣不多，自然要为立储考虑，更不必提四阿哥曾得了先帝青眼，先帝朝时曾养在先帝跟前，等皇上继位了，四阿哥主动上书要替皇上为先帝守孝，这才又回了园子里。他不是池中之物，可莫非他生母李金桂真能上了皇家玉蝶么？”
“眼见他也要到了大婚的年纪，皇上还不为他选养母么？”
“还有五阿哥，莫非是孙猴子石头里蹦出来的么？皇上也定要为他寻个养母。”
我听了心里砰砰跳个不停，芳若又拍拍我的手说：“四阿哥暂且不提，可皇上怕是存了几分把五阿哥记在您名下的念头。”
我心里忽然恍然大悟过来说：“怪不得，就算皇上再疼爱胧月，可胧月到底是公主，日后就算出嫁了也不打紧。可五阿哥毕竟是皇子。”
芳若又说：“怕是因为当天皇上来，正巧遇见五阿哥和您亲近，这才有了些想法，这样看来，您承宠说不得也是因为如此。妃嫔晋封毕竟要先侍寝，这怕是为了堵皇后的嘴。况且五阿哥不得太后喜爱，日后当个富贵闲王也就是了。”
说道这里芳若不禁又叹气说：“如今宫里，皇后狠毒，端妃凉薄，敬妃圆滑，齐妃胆小，安嫔心细，惠嫔高冷，祺贵人愚蠢，欣贵人聪慧，至于蒙古来的那两个妃嫔皇上怕也是瞧不上。这样看下来，其实敬妃最得皇上心意，我瞧着若不是太后插手，说不得皇上就要让敬妃抚育公主。”
“可到底出了变数，如今瞧着皇上怕是有些想法。”
我心里也有些感叹，五阿哥善解人意，聪明可爱，我是很喜爱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