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
陈文礼在办公室里喊。
郑伯应声而入。
郑伯实属三朝元老,从陈鉴春初期就开始跟着,如今走进这权力的中心,辅导过祝思鉴,见证了他的成长,现在作为陈文礼的助理,绰绰有余。
陈文礼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恭敬有加。
“有什么事嘛,城主大人?”
陈文礼闻言苦涩一笑。
“郑伯可别贬损小辈了,我也知晓我做的事不厚道。可是你应该也知道,小少主根本就不在乎天下怎么样,世界怎么样,他永远自狭在那一家四口的小小世界里。”
郑伯也叹了口气。
“小爱与大爱从来没有优劣之分,只是大爱利他人,他人者之众,众人言为真,故而大爱为真。可谁又能批判小爱为错呢,毕竟大爱源于小爱。”
“至于你,言行过刚,性情过烈,迟早有天头破血流,万夫所指。”
陈文礼对于这话不置可否,想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郑伯,这句话你说过很多遍了。”
郑伯冷哼一声,半点面子不给。
“痴情种,恋爱脑!同样不可救药!”
陈文礼撇撇嘴,暗地里吐槽这郑伯的“与时俱进”。
“这是你要的资料。”郑伯结束了他的恨铁不成钢,捋捋已经花白的鬓发,从怀里掏出一份标着“b级绝密”的档案袋。
陈文礼皱着眉盯着那猩红刺眼的b字,开口询问道:
“a级呢?”
“a级资料自然被她们藏的好好地。如果不出预料的话,a级的应该是她们探索自身的相关实验资料。我这里有份简录。”
“什么?”
“一、预言相关,包含了三人的过去以及至高赐予者的相关记录;二、至高之源相关,包括了转嫁可能性和实际运用法;三、日记,从苏醒到现在所经历的所有事件。四、是其他至高。陈鉴春提过一嘴,她们三人的至高,好像与其他至高完全不同。”
“移植!”陈文礼捕捉到了关键词,以至于他理应最为关注的“日记”部分都被遮掩而过。
假如,假如至高之源可以移植,除了外邦至高人数应该会大大增加以外,如果陈鉴春的身逝被传播开了,那她的葬礼,恐怕会极不安宁!
像是看破了陈文礼眼中的忧色,他犹豫片刻,开口道:
“三天后,我会亲自前往先勇墓地送死亡证明书,你跟过来吧……记住!让着小少主点!敢把他惹哭我揍死你!”郑伯这时褪去那和蔼可亲的神情,像个护崽的狮子,锋芒毕露,一副厉色,恐怖的气息降临,压得人一阵心悸。
陈文礼咂了咂舌,心中暗道果然还是生气了。
“好了,如果事情说完了,那我就走了。”郑伯收敛气息,回归那副平和的模样,仿佛那股眨眼而逝的准至高的气息不是他展现出来一般。
陈文礼收了收被震恍惚的心神,微微颔首。
郑伯转身,行十余步,摁下门把手。
“对了,倒是忘了说了,你这房间倒是整理地蛮整齐的。思鉴那个小家伙,老是把书杂乱地堆在地上——还美其名曰‘地面大型书架’,好找!”
闭门声随话末音响起。
陈文礼环视四周,归类详尽,整整齐齐的书架,干干净净,不落尘埃的桌面,又回忆起祝思鉴那随性的性子,突然带了些震骇。
……
陈文礼那么聪明,那么明显的挑衅留在那里,
如果发现了,那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祝思鉴被林思澈牵着,踏上他新家的台阶,皱了皱鼻子。
他才不在乎。
略过华丽且宽敞近似舞厅的客厅,祝思鉴登上盘旋而上的楼梯。即便是木质地板,却也只传出轻轻的敲击声。
“思鉴,你该多吃点饭了,看别人倍儿壮。”祝薇指了指门口待命的保镖。
她抱着陈鉴春的身体,显然是嫌这平缓的楼梯麻烦,脚尖点地,在巧妙的使力技巧下,平稳的跨过二楼的扶手,在二楼站直身子。
陈鉴春没有受到丝毫颠簸。
放心,瓷砖也没事。
“天哪,这才几米的高度,硬要做36个台阶,还不如直接铺成一个斜坡来的直接!”
祝思鉴牵了牵嘴角,很高兴祝薇姐还是那个祝薇姐。
其实走过楼梯的祝思鉴同样深以为然,这楼梯间高度,你说抬脚吧,一抬就过高,不抬吧,又容易绊倒,跨两阶又要向前太多,真是令人难受。
祝思鉴接过陈鉴春。
“薇姐,接下来交给我吧,澈姐姐在喊你打下手呢。”
窗外已是夕阳西斜,金色落满。
该吃晚饭了。
祝薇闻言,有些惊喜:“今天是林思澈大厨子亲自下厨?”
这边咋咋呼呼地冲下楼去,被林思澈好一通说教,倒是冲淡了家里压抑的气氛。
听着楼下乒铃乓啷的金属相撞声和一声声“就会帮倒忙,早知道就不喊你来”的骂声,祝思鉴无奈摇了摇头,嘴角却保持着上扬。
“今天又是朝阳又是夕阳,有没有谁知道明天到底是晴天还是雨天啊?”
祝思鉴喃喃自语着,将陈鉴春放在西北房间的床上。相比于南向的两间房,这稍小一些的房间更符合他的习性。
他望着平静躺在床上的陈鉴春,心头忽然泛起恐慌,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这般陌生像一道墙壁隔开他们。
他知道了面前的这个人将永远也不会再一次地回应他,再也不会将自己拥入怀中,再也不会在如现在般难受时安慰自己,再也不会说爱他,更别提在三天后,自己将连碰一碰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爱的鉴春姐明明是那个答应会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鉴春姐呀,怎么,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少年心中开始漫溢着委屈,可惜,这不再是他撒撒娇,说声“我不要”就可以有商量余地的事情。
陪同着陈鉴春躺在床上,尽可能的贴进她的怀中。他已经感受不到熟悉的温度,闻不到熟悉的体香,不会有那些可以如海绵掐水般笑骂的温柔,而平时那柔软的身躯也明显带着僵硬。
枕在她的臂弯间,一切都与她生前那般不同。每一点不同,都在硬生生撕开他逃避的帷幕,告诉他,陈鉴春已经死了。
祝思鉴哭不出来,明明眼角带着盈盈水光,那水光却始终不肯落下,亦如主人的倔强。他怔怔盯着陈鉴春的侧脸,那绝丽的脸庞即便发青仍不妨碍她的美。自记事起,每天醒来的第一眼这张脸,因为唤醒他的向来不是闹钟,而是她轻柔的呼喊。
他永远也看不腻,永远也听不腻。
“姐姐,姐姐,明天喊我起床,好不好?”
他摇了摇她的身体。
没有回应。
“祝思鉴!吃饭了!”是林思澈的声音。
她的声音除了唱歌以外,会喊这么响的时候还真是少见呢。
陈鉴春的生活已经暂停,祝思鉴的生活还在继续。
祝思鉴微直起身,将额头紧紧相贴,将精神力放出。
一切按照计划,至高之源感应到被认可者的精神波动,主动从额间涌出,没入祝思鉴的眉心。
“知道了!”祝思鉴回应道。
此刻,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的名字为偏执。
他向来无欲无求,但是,一旦想要什么,绝不会让它轻易溜走!
即便是死神!也不行!
从陈鉴春口中说出那句“那一天总会来的”开始,懵懵懂懂的祝思鉴,乖巧沉默的祝思鉴,到如今稍有叛逆的祝思鉴,他的一切所学所想,都在为这个贪婪的计划添砖加瓦!
最后替陈鉴春抚平一缕发丝,忍住庞然能量在经脉中涌动的胀痛,面色不变,起身,下楼。
饭桌上的香味冲淡了沉闷的氛围。祝思鉴知道再不开口,就轮到自己回答了,但是,就他现在的状况……于是借着两位姐姐正在聊的话题,主动开了口。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两天你们都不在吗?“
饭桌上素淡的四菜一汤,却是色香味俱全。林大厨退位给陈鉴春已经近四年了,她的厨艺倒是没有退步。
尽管林思澈和祝薇都注意到了他压抑的语气,但从外观上看又没多少变化,还以为是心情的原因,愈发地愧疚了。
“抱歉……思鉴,姐姐们都有事交接。本来想着推迟几天,将鉴春的事完结了再说。但是那边催得紧,去的晚了,我们能撬动的政治资源就会少很多,有些安排是不容改变的。”
“我们这边会给你安排保姆的。等这些事结束了,我们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几天,好不好?”祝薇话音未落,就发出了嘶的一声。桌下一只马丁靴狠狠地踩在了帆布鞋上,桌上林思澈却是笑吟吟地用眼神示意着祝薇。
祝思鉴心情低落地回应道:“好吧,对不起祝薇姐,你们忙的话不陪我也没事的,毕竟正事要紧。”
童音都变得低沉暗哑,带了几分哭腔,甚至弓起身子微微颤抖——一个大周期的结束带来了潮水般的疼痛,眼角不可控的滑落几滴泪珠,他不想她们看见。
见了这副模样,祝薇顿觉自己罪大恶极。不擅长表露情感的她慌了神,站了起来将祝思鉴抱在怀里,失措道:“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思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嫌弃……”
失控的力道导致体内能量的激流更为汹涌,祝思鉴两眼一抹黑,晕过去了一瞬,好在在祝薇怀里没被注意到。
天哪天哪!祝思鉴差点尖声惊叫。
至高之源的缓慢激活,简直是难以忍受的酷刑。这种痛苦比抽筋拔骨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抽筋只抽一次,而这则是抽搐不止。
被一触碰更是倍数的刺激。
这种程度的能量流动,几乎是可以在外观具象化的,但是平日里三姐妹给祝思鉴挑之又挑的精品装备实在太好,多重隐蔽叠加,对至高都有极好的效果。
不过要是太近还是会有被发现的可能。
祝思鉴并不想被发现,强颜欢笑,挣开祝薇的怀抱。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薇姐,我只是觉得,我太没用了,连帮你们分担哪怕一点点的能力都没有。”
祝薇相当严肃地反驳道:“思鉴,你才16,你已经做了很多不该由16岁的你来完成的事情,已经厉害到姐姐我们都赞叹的地步了,要是再厉害些,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什么重生者了。吃好喝好才是你们这群和平世代应该做的。”
“噗嗤。”
饶是林思澈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祝思鉴也想笑,可惜血液里已经有了不少肾上腺素,发自内心也只能扯扯嘴角笑。
当前的世代也确实和平不少,但那只是相对于前面的混乱世代来说,只是现在面对的都沉在水面下的暗流罢了,天地两魔教的争锋,域外的胁迫,内忧外患之下人类还是没有团结一心。所谓和平,只是表象罢了。
“我知道了,我吃完了,我上楼了。”三个完结句吐出,祝思鉴挣脱祝薇的怀抱,走上楼梯。
祝薇看着祝思鉴的背影,用眼神有些愧赧地望向林思澈求救。
林思澈摇摇头:“大概是困了,让他去睡吧。”
祝薇感知了一下楼上的动静,的确是躺到床上了。
“呀,他怎么?”
祝思鉴与陈鉴春躺到一张床上。
“没那么容易接受姐姐的离开吧,”林思澈判断着,幽幽然叹道,“让他陪着吧,三天后,姐姐就是一张照片一块石碑,只是记忆里的虚幻了。”
……
翌日,太阳升至正上方时,祝思鉴才起,冷汗已经浸湿身下的床单,祝思鉴略带紧张地探出房门观察一番,发现家中已经空无一人。
带着或是解脱或是苦涩的心情,叹上一口气,将被褥挂在阳台。
经过近24小时的折磨,虽然还有些不畅,但总算这股外来的能量能在自身经脉里平稳运行了——前提是不动用这股力量。
祝思鉴坐在椅子上,粗浅地内视一番。
金色的洪流在经络中奔涌,浩荡的气势若是拍下来给不知情的人看,绝不会认为这什么人体,而是汹涌的河流。
按理,能正常在经络中运行的灵力已经具备了基本的被炼化的条件,只消抹去至高之源原主的气息,加之以己身便可,这是当初可爱可怜的试验品留下的结论。
不过,祝思鉴并不打算将其炼化,只是将其纳入胸口部位。
若是细看,就会从这些“洪流”中发现,在不同的经络中流淌着两种不同的能量。溯流而上便会发现它们来自于不同源头,没错,他体内本身便有着一道初步炼化的至高之源。
这也是林思澈两姐妹对他体内的高能量现象见怪不怪的原因,不然纯靠器物伪装还真无法掩盖至高的气息。
两道至高之源各走各的路,并没有太多冲突,这使得祝思鉴安心下来。无论是怎么样的计划,没有实验见证终究还是不靠谱,好在这第一步十分成功。
他睁眸望向窗外,隐晦的能量闪过使得他漆黑的眼中如流光溢彩。
“也不知道姐姐们怎么样了,那些脏东西可不太好解决。”
林思澈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拧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像是没有听到这群董事会的老逼登们的污言秽语,同往常一般念了开场白,开始进行着月例的董事会报告。
虽然表面上的气氛和乐融融,董事们在她推开门的瞬间就已经改变话题,但是懂得都懂,这么点距离,只要你敢说,实际上就是在至高耳边大声叫唤。
他们没有撕破脸皮当着面骂,显然已经深有老狐狸的狡猾了。
作为年度盈利率达150号这个抽象数据的集团来说,有将近半数订单来自政府,一小部分来自伪装成政府的个人和伪装成个人的政府。如今城主换人,被压迫已久的分城主们的野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将心思放到政府项目这块大蛋糕上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自发地结成同盟,开始联合抵制林氏集团的所有产品,很多产品开始出现供应困难的问题,若不是有着最基础的生产设备备用,怕是如今已经出现资金周转的问题了。
林思澈报告完本月度数据,完成季度总结,轻呼了口气。
“好了,请各位董事自行讨论,对下个季度的任务与目标,月结、季结订单,以及下个月可能出现的资金问题进行研讨。”
说罢,在最前面坐了下来,捻起茶杯,一口气饮光。
一滴水从嘴角溢出,顺着光洁的脸颊滑下,滑下……注意力本来就在她身上的各个董事,视线随着水滴下移,各自咽了下口水。众人的视线随着水滴从下巴滑下,眼见着就要沾湿衣襟,却是微不可察地“嘭”一声,瞬间蒸发成水蒸气。
众人随之一个哆嗦,回过神来。
在一众显尽身材的职业装中,一身休闲装的林思澈其实相当扎眼,更别说休闲装都遮不住她那傲人的曲线,让人不得不感慨不愧是明星出身的总裁
回过神来的众人在心里暗骂一声“妖魅”,轻咳一下,相互间交谈几句缓解一下尴尬,面上却笑呵呵的。
最后作为代表,燕间雨笑呵呵地道:“小林呐,上个季度做得也是相当不错呀。嗯,你的能力呢,我们大家奥,也是有目共睹的,奥。在你的带领下,我也相信,咳咳,下个月呢,你也一定,能带大家更上一层楼的,对吗?”
每说一句话,都会环视四座,像是在征求意见。事实上,在昨日新城主上任的消息传到,除了林思澈,所有的大股东们已经聚在一起,对今日所要做的下了决定。
林思澈手里握着足以令所有人眼红的林氏集团30的股份!
其他人将手里的、名下公司的……林林总总算起来也才近40,其中真正暴利的如圣和服饰、九彩娱乐,辉煌军协,成泰文化更是占了半成天下,完全可以说是她的一言堂。
而现在,他们便准备趁着这绝对大亏的月度里,将这块肥肉咬下来!
他们昨日主意已经打好了。成与败也就两条路——一,给股份,至少5!二,让位置!呵呵,到时候出一份个人不得持股超10的条例,40终归是大头,必然通过,呵,到时候全得抛出去。
对于这完全摆在台面上的阳谋——毕竟作为主要负责人,她也不能说,“不是不是,下个月肯定大亏”之类的话。
林思澈只能在心里痛骂,一群不知廉耻、有才无德、唯利是图,色胆包天的老混蛋们,在乱世敛财大吃人血馒头,现在又趁着政治动荡要在经济上砍一刀……
面上挂着得体的笑,轻轻点头,像是没听出他们的捧杀。
“哎呀,但是啊,最近,嗯,就这几天,我听到了不好的传闻哪?”燕间雨话锋一转,步入正题,“听说政府那边所有的订单都出了问题?他们好像宁可付点违约金,也不愿意给我们订单了?”
其他几位股东相当配合地发出哗然声,一个个大声宣谈着。
“我也有听到……”
“我也听到过……”
“哈哈哈,传闻罢了,不可信”,燕间雨大笑几声,面相和善地与林思澈对视:“要不,小林下个‘军令状’,发个官网安稳一下舆论?”
无需感知,光靠林思澈还不算瞎的眼睛和不算傻的脑瓜子,就能从中读出深深的恶意。
林思澈的回答却是相当轻巧。
“好。”
这么轻巧的一声反倒是令几人相当疑惑起来。
信息是不可能假的。
虚张声势?不应该,没看见林思澈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编辑公告了?自暴自弃,且不说平日里对众人都不假辞色的冰山模样,光是身为至高的孤高,就不该自弃于赌约才是。
难道说,那群玩政治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拔除三圣政府根系的胆子都没有?
或者说,新旧政系的冲突被刻意夸大了?实际上仍属于普通权利交替?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脑子都不差,一瞬间便猜了很多可能性。
眼神交流之下,燕间雨微笑地遮住林思澈的手机,眼神瞟过,确实是在给助理发消息。
“诶,小林,没必要这么赶哈,这些小事以后慢慢来。下个月结束就是夏度结算了吧,你要不,先来讲讲经略部为我们做的预计?”
“哎呀,我还以为这才是正事呢,我还以为你想要为你家那知法犯法杀了十几个人的好儿子报复我呢~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好,接下来我来讲讲,下个月度的利润预测吧。”林思澈仅仅是转身这一个功夫,就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对林思澈有着很大的敌意,但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这种事情,私下里不谈,反正是绝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就以如今的律法,现在去干掉他儿子只会有大笔奖金。
一个把柄,天大的把柄,但凡燕间雨还不愿放弃自己的儿子,在座所有人可以靠这个把柄在燕间雨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她……她就这样捅出来了?这是威胁吧?是威胁吧?绝对的威胁吧?难道我们也有把柄在她手上?
至于手上不沾人命?紊乱世代的戾气可没那么容易褪去,作为居高位者身边家人往往也嚣张跋扈惯了,结论也显而易见。
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以至于没人听林思澈抑扬顿挫的音调讲解那注定沦为废纸的计划书。
林氏集团,终究是林家的,众人皆不甘地想。
计划书讲解完了。
“嗒嗒。”
林思澈站着,竖着将计划书在桌上敲敲,一沓纸很快整整齐齐地排列整齐。
敲击声将正在暗中交流的众人的注意力收拢。
林思澈喝了口水,抿唇微笑道。
“你们的要求说完了?那接下来,就是我来说了。”
“我开始回收股份,以当日股价均价计算,回收大约20,有需求来我办公室面谈。”
权与利是对面的核心,那就打破他。
转身的时候,眸光中闪烁的神采却是格外耀眼。
他们想从自己手里拿到股份,以此来稀释亏损,将自己从董事长兼总裁的位置推下去,当个平息舆论的替罪羊,呵呵,假如,不用亏损呢?他们还会团结一致地针对吗?
她在办公室坐了没一会儿,答案就来了。
一个刚才坐在偏角,其貌不扬的中年女子步伐匆忙地推门而入。
“薇薇,不用担心,你是第一个哦。”
薇薇,名全采薇,育有一子一女,丈夫是合叶厂的工人。她算是老班底了,作为曾经林思澈的经纪人,借了林思澈十万,如今翻了近千倍,能在股东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即便林思澈对她的老员工有意照顾,她手里的股份仍被坑掉不少。
明明也是手里流动过千万资金的人,可惜,智商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些老东西,诺,这不就为那群家伙冲锋陷阵来了嘛。
“所以你打算卖掉股份了?准备卖多少?我通知财务部拟一下合同。”
“百……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那不就是全部嘛,不对,看来还有人给了她一些,会是谁呢。
“真……对不起,公司要亏了我就卖掉股份,我做的不厚道,但毕竟家里有两个孩子……”
笑死,这站不住脚的理由。哪怕是经济危机,他们集团名下可是有不少实业公司的,这百分之一再怎么亏,也不会少于千万。
拿孩子来套近乎?
祝思鉴也来过不少次林氏,林冰川见到孩子会变成林暖阳的传言也愈传愈广,估计就是受了这个影响——他们是没见过那陈鉴春有求必应的样子呢,林思澈有些酸溜溜地想。
想起陈鉴春,林思澈的情绪低落下来。
兼任了总裁助理的财务部经理从财务部拿了票据过来,同样也兼任着经管部副经理,顺手将曾经曾经用过的股权交易用合同带了过来。
贺上心,一个名副其实的人才,总共五个部门,几乎每个部门都有任职过,现在连任三位倒是意外,一时找不到可以胜任的人才,暂时就让他带着。集团的人都在说他是冲着总裁这个位置来的。
这家伙,会是谁的手套吗?
思略的眼神扫过他,就不再理会。
花了半分钟翻阅一遍,没有问题,填上了股本和单价,最后洋洋洒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推给全采薇。
全采薇小心翼翼地阅读着每一条条款,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将文件读完,这是普通人与至高之间的精神力差距的体现。林思澈为了防止其他老东西做手脚,每一份重要文件都会过问。
全采薇松了口气,没发现有任何下套的痕迹,松了口气。视线从文件上离开,看见林思澈坐在椅子上,稍稍涣散的视线可以看出她已经发呆有一会儿了。
全采薇尴尬地一笑,在文件上面签署自己的名字,又从小包中掏出股权证明,交给林思澈。
“林总,好了。”林思澈回过神来,轻“嗯”一声。
“一式三份,你去交给公证处一份。”
贺上心受命撤退。
看见全采薇还扭扭捏捏地没有走,在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却佯装友善。
“薇薇,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全采薇表现出相当难以启齿的样子。
“没事的,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林思澈鼓励道。
全采薇手指抠了抠靠手,道:
“林总,是这样的……我那个小女儿,小水,不是十三岁了嘛,你那时还抱过她呢……她吧,学习不太好,我就希望她能去中心城的初中,我替她打点了点关系,但是,就是,校方同意了,教育局那边不同意转移,说中心城学生数溢出了。我们没有政治背景……”
这副愧疚的模样,啧啧啧,真知道自己难办,那还提出来,也是个会演的。
人情这种没法量化的东西,用一次少一次啊,现在又不是陈鉴春还在,能记着情分的,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嗯~在这等着呐,一个个地都想套自己老底。
行!看我一气之下就把公司砸砸砸,扔扔扔,杀杀杀,留下一片烂摊子,谁也不好过。
林思澈幽怨着,表面上却无动于衷。
笑意不减地笑着:“当然,我这就帮你去说。”
全采薇立刻欢欣起来,站起来一鞠躬二鞠躬,嘴里道着谢,然后就退出去了。
“澈姐,我走了,谢谢你帮忙了~”
林思澈摆着手,送她上路,随后便回到座位上,考量着到底要不要兑现这该死的诺言。
天秤的一边是将市值稳定。骗也好,坑也好,像刚才那样通过全采薇向股东们传达利好消息,约莫能拖延一个月,直至下次股东大会,甚至忽悠地他们再拖一月也能做到,到时股价已跌,将股东们都绑在一条船上。不过,就怕他们来个鱼死网破,来个两头下注,她的威胁性就没这么大了。
另一边操作就简单了,现在直接切割,反正法人也不是自己,不过手头上的30可能会缩水一半有余。
手指不止地敲着桐木桌面,拿不定主意。
需要用钱的地方,日后好像也不多。要不就切了吧?
“叮铃铃”
可以说是复古的密集铃声响起,林思澈掏出了与她气质极不相符的一台老年机。
接通。
“喂,小思鉴,你醒了呀。吃早饭了吗?冰箱里有买来的粥,热热吃?也可以自己煮点水饺。姐姐在辛辛苦苦地赚钱呢,晚上可能回不来啦,我会打电话给餐厅,让他们给你送餐的。等姐姐回来了要给姐姐亲亲呦……”
一连串的话像子弹一样从林思澈的嘴里弹出。
祝思鉴从话里听出林思澈的不开心。
“姐姐,谁惹你不开心啦?”
猜也就只有那么几个选项,但是让林思澈倾诉一下也挺好的。
“哎呀小思鉴猜的真准,还不是那群酒肉饭桶,可恨地一匹,哎呀,姐姐本来就头疼那些个撤单赖单,现在他们还要添乱,搞撤资什么的,我哪来的钱给他们呀……”
林思澈嘟嘟囔囔半小时,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切回冰山总裁的模样认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