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审视着见鬼，再看死者颈上的赤红柳藤，情绪愈发激愤。
“就是你！与杀害十八时如出一辙！”
“你为何要施此毒手？”
“杀了他！”
羽民上仙似乎被喧嚣吵得头痛欲裂，她按住额头，冷声道：“墨微雨，我最后一次问你，人，是否你所杀？”
“不是。”
“好。”羽民上仙点头，墨燃以为她会放过他，刚松了口气，准备感激她的公正。不料，她随即淡漠举手，寒声道：
“此人罪行累累，还狡辩，拿下。”
师昧洗漱完毕，走出屋外，只见墨燃被十几个高级羽民用法术束缚，有人正给他戴上仙绳。
“你们在干什么？！”
师昧脸色骤变，连忙奔向墨燃：“发生何事？”
无人回应，但林中飘荡的尸体已无声地揭示了答案。师昧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撞在墨燃胸口。
“阿燃……”
“别急，冷静些。”墨燃盯着羽民上仙，低声对师昧说，“去请伯父和璇玑长老来。”
如今的局面，这些羽民可能已失去理智，若他们不顾一切要取他性命，凭他目前的实力无胜算，必须尽快找薛正雍和璇玑解围。
师昧离开后，墨燃孤身站立，目光炽烈地扫过一张张愤怒扭曲的脸庞。
“呸！”
一口唾沫从人群中飞溅而出，墨燃侧身躲避，但吐痰的羽民离得太近，他还是被溅到了。
他缓缓回头，对上一双赤红的瞳孔。
“你害死这么多人，还想求援？我现在就取你性命！”
话音刚落，掌中凝聚一团烈焰，直扑墨燃！
墨燃向侧方挪步，那炽热的火焰掠过他的鬓角，击中身后的桃树，瞬间将其拦腰焚烧。
轰——
桃树倒下，花瓣如雪纷飞。
墨燃看着倒下的树，转向那羽民：“我再说一遍，人非我所杀，十日后赤子丸炼成，你要报仇，那时也不迟。”
“十日后？再等十日，桃花源的人恐将被你杀光！”那人咆哮，“拿我姐姐的命来！”说着再次扑向墨燃。
墨燃再次躲开攻击，目光落在袖手旁观的羽民上仙，她并无出手之意。墨燃心中憋着一股怒气，高声对她喊道：“喂！老鸟！管管你的人啊！”
“……”
“该死。”见她依旧无动于衷，墨燃忍不住咒骂，“关键时刻装聋作哑，你想看我活活被烧死吗？早知你们这群臭鸟不懂是非，我就不来这狗屁桃花源修炼！白白受此冤屈！”
上仙闻言，微微动容，只见她抬起衣袖，轻轻一挥，如彩带飞舞，啪的一声精准无比——
抽在了墨燃脸上。
羽民虽外形似人，但思维却迥异。
在修真界，别说一族之主，就连小武馆的首领，也不会在证据不足时妄下定论。但羽民毕竟半兽血统，骨子里仍带有野性。
只见上仙黑发转赤，根根如火，她瞪大美目，森然道：
“你师父是谁？竟教出如此污秽弟子！给我闭嘴！”
她一言，其他羽民齐声高呼，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充满杀意，逼近墨燃。
嗖——
一团炽烈的橙焰如箭矢般破空疾驰，直指墨燃的心脏。
墨燃不敢轻视，展开闪烁火光的见鬼试图抵挡，然而那箭矢仅是幻象，他身形一偏，一名失去至亲的羽民持剑突袭，剑芒如水波，向墨燃的背部疾刺而来！
前有虚箭，后有利剑，看似逃脱无门。
墨燃深知这些半兽人已动杀机，心一横，脑海中浮现出楚晚宁施展天问的招式，手腕一抬——
见鬼飞旋半空，猛然收缩，血红的柳藤舞动，化作模糊的虚影，瞬间形成一股狂暴的气旋，柳叶瞬间变为锐利的尖刀，切割空气与实体。
楚晚宁的绝技之一——“风之涡旋”！
以藤为风叶，以灵力汲取周遭万物。
风中万物，皆化为粉末，葬身风中，残骸无存！
“啊！！！”羽民发出凄厉的尖叫，投掷的箭矢已被见鬼绞碎，她的长剑因靠近墨燃而被卷入风暴之中。
“铮！”金属断裂的刺耳声音，她自己也被吸入“风之涡旋”的血红边缘，她嘶喊：“放开我！疯子！你这疯子！”
见族人受苦，羽民上仙怒不可遏，红衣飘摇，凌空而起。
她手中凝聚一颗纯净的嫣红晶石，袍袖鼓动，灵力涌入，桃花源瞬间风起云涌，草木倾覆。
一只无形的火凤在她的召唤下隐约显现于其身后，上仙的双瞳红得近乎滴血，原本美艳无双的面容扭曲变形。
“畜生。”她嘶声道，“还不收手？”
“你都召唤出凤凰虚影了，现在停手岂不是等死？”墨燃的脸在火凤的庞大阴影下忽明忽暗，“你先停，我就停！”
“你——”
羽民上仙缓缓升至半空。
“没——”
她一字一顿，血瞳紧紧盯着墨燃。
“有——”
“资格——”
“跟我——”
“讲条件！”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空气中爆发出巨响，凤凰虚影长鸣，俯冲向墨燃！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一条苍龙自亘古的沉睡中苏醒，自地心深处破石而出。
一道金光与火凤激烈碰撞，激起层层骇人的风浪。弱小的羽民纷纷被暴风掀翻在地，有的口吐鲜血，被远远斥出。
凌霄阁一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屋舍树木瞬间夷为平地！
尘埃落定，半空中出现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挡在墨燃面前。
“师、师尊……？！”
那人身披如雪白衣，广袖在风中猎猎翻飞，闻言微侧清冷剔透的俊颜，凤眸扫过跪坐在地的墨燃。
楚晚宁的声音冷冽如仲夏古井的水。
“可有受伤？”
墨燃瞪大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呆滞地张着嘴：“…………”
楚晚宁上下打量他，见他身上并无明显伤痕，便转向羽民：“你刚才，不是问他的师父是谁吗？”
他收敛起骇人的灵力，缓缓自半空降落地面。
他懒得再多言，只冷冷地说：“死生之巅楚晚宁，请教阁下高招。”
“什、什么？”
楚晚宁皱眉，目光如沉静的碧玉。
看来这些羽民听不懂客套，正好，他的耐心已所剩无几。
“我说，他的师父就是我。”顿了顿，“你伤了我的弟子，得到我的许可了吗？”
羽民上仙虽被称为上仙，但血脉距离真正的仙人尚远。这一击之下，凤凰虚影被楚晚宁击碎，她自己的手臂也被天问割破。她捂着伤口，指间流出黏稠的黑血，脸色极其难看。
“你、你这个凡夫俗子，竟敢如此放肆！还有，谁允许你擅闯桃花源的！你怎么进来的！！”她有些疯狂，“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刷！”
天问应声而出，直接抽在她脸上，打得她嘴角破裂，鲜血直流。
“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楚晚宁冷笑，整理刚才挥舞柳藤时略显凌乱的衣袖，然后单手揪起墨燃的衣领，将他提起站起，目光始终未离羽民上仙半分，“你说，我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
“你、你你竟敢如此，你——”
“我为何不敢。”楚晚宁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我有什么不敢的。”顿了顿，他提起一旁的墨燃，“听着，这个人是我的，我要带走。”
墨燃还没从楚晚宁如天神降临般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就被“这个人是我的”再次震惊。
“师……师尊啊……”
“闭上你的嘴。”楚晚宁虽然面无表情，但墨燃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怒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给我添乱。”
说着，他一巴掌拍在墨燃脑后，带着他腾空而起，一掠数十尺之外。当墨燃回过神来，他和楚晚宁已来到桃花源荒僻的郊区。
“师尊！我师弟还在那边——”
楚晚宁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焦急，冷哼道：“师弟？那个姓夏的？”
“对对对，他在凌霄阁，我要去救他……”
楚晚宁抬起手，打断他：“我早已施法将他传送至璇玑那里，你不必担心。”
听他这么说，墨燃这才松了口气，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
墨燃疑惑问道：“师尊，此乃何种秘法？”
“掷花之术。”
“何解？”
“掷花之术。”楚晚宁面色庄重，全然无戏谑之意，“原本无名，你问起，我方赐予其名。”
墨燃：“……”
此人纵使慵懒，也不至于此地步吧？
“尊主已将此事告知于我。”楚晚宁凝视着海棠花飘向远方的轨迹，声音一如既往的深沉，如同溪石中的冰玉，“此事与金成湖之变恐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桃花源之内，或许早已布下了一盘深邃的棋局。”
“怎可能？”墨燃震惊不已。
珍珑棋局乃是他前世登峰造极的秘法，十八事变之后，墨燃自己也曾试图感知是否有此类禁咒的痕迹，因其常伴杀伐之行，一旦启动，必致血溅。故只需细细探寻莫名滋生的强烈怨气，便可知晓周围是否有人布下珍珑棋局。若那神秘人真再次运用此禁术，除非他已臻化境，否则墨燃不可能毫无察觉。
见楚晚宁略带疑虑的目光扫来，墨燃连忙解释：“我是说……这桃花源内皆是半仙之躯，怎会让人轻易在此设下禁术而不察。”
楚晚宁摇头道：“当年在金成池底，那人便操纵了所有上古灵兽，虽无法与神兽相提并论，但与散仙相较亦不分伯仲。既然彼时他能掌控金成池，如今在桃花源故技重施的可能性极大。”
“原来如此……”
“嗯。”
墨燃抬头，略带羞赧地一笑，酒窝深深：“师尊，不分伯仲是何意？”
楚晚宁：“…………”
第76章 本座又遇上了那位
楚晚宁素来非循循善诱的师者，墨燃亦非五岁孩童，问出这般戏谑的问题，楚晚宁根本不屑回应，垂眸冷淡不语。
他掷出的海棠花附有疾风咒，迅速探查了整个桃花源。片刻后，一张金色的符篆自天际降落，落入他手中。
“始祖深渊？”
始祖深渊，正是每日怒枭飞窜、修士竞相拔毛之地。羽民曾言，深渊之下是无尽的赤炎真火，除了自古以来生活在深渊中的怒枭，任何人不慎坠入，都将被熔化得无影无踪。
楚晚宁在自己和墨燃身上施加了一层结界，以隐藏行踪，不让羽民察觉。
二人来到始祖深渊，只见其深不可测，透出诡异的红光，崖壁上密密麻麻栖息着成千上万的异鸟，此刻它们皆在沉睡，头埋于翅中，远观如同无数密集的小点。
依楚晚宁之意，若珍珑棋局设于深渊内，那么羽民所说的烈火，以及掉入即化为灰烬，皆是虚构之言。
“如何确认下方的火不会烧死人？”墨燃盯着下方潜伏的幽光，喃喃道，“怎么看都像真的。”
“先丢个物品下去试试。”
“我去抓只兔子。”
“不必。”楚晚宁起身飞跃，白衣飘扬间已至旁边的桃林之中，片刻后，他如九天仙人般飘然返回，手中多了一枝桃花。
墨燃明了，桃花显然比兔子更为娇弱，若桃花能承受所谓“烈焰”，人进入其中自然无危险。
楚晚宁指尖轻拂桃枝，默念咒语，只见灼灼桃花瞬间被一层柔和的晶莹蓝光笼罩，他点向深渊，低声道：“去吧。”
桃花缓缓飘落，一尺，两尺，十尺，百尺。
花枝的影子早已消失，但楚晚宁施的法咒让他能感知桃花的状态，他闭目片刻，睫毛轻颤，重新睁开双眼。
“桃花安然无恙，可行。”
既然楚晚宁如此肯定，墨燃无话可说，立刻与他一同跃向始祖深渊。二人身手不凡，顺利抵达深渊底部。看清深渊底的景象，即使有所准备，墨燃仍感一阵寒意。
他知道深渊内的红光究竟为何物了。
只见深渊内部，密密麻麻立着数千个木架，每个木架上悬挂着一名羽民，他们赤裸着身躯，美丽的身体鲜血淋漓。每人口中塞着一枚散发刺目红光的凌迟果。数千道红光汇聚，从上方俯瞰，很容易误以为这就是深渊底的赤炎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