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你没有偏爱他！你说话句句都是向着他的！我才是你亲弟弟！我十六岁拜相，孤身一人在京城熬了这么多年，你可曾夸过我半句，关心过我半句！”凌景湛红着眼眶，眼神中透着几分狠厉，“爹爹走的那年我才七岁，十年间，你在边关又回来过几次！”
凌景湛小时候，凌修明这个当哥哥的格外护犊子，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凌景湛小时候跟人赛马，凌景湛看中的那匹马儿被徐家公子抢了去，凌修明二话不说就给凌景湛抢了回来。
事后虽然也是挨了一顿好打，可凌修明却是心甘情愿挨的这顿打。不为别的，只为了凌景湛是他弟弟，他不许自己的弟弟在旁人那儿受半分委屈。
凌修明看着眼前这个眉眼与自己有那么七八分相似的弟弟红着眼眶，心中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你是我的亲弟弟，小时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弟，他比你还小上几个月，你多个弟弟又有什么不好？”凌修明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摸上了凌景湛的脸颊，“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我不过比他大了几个月，又凭什么要处处让着他！”凌景湛一把推开了凌修明的手，“凌修明，你不是拿他当宝一样么？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在我手里痛不欲生！我若是想他死，他就活不了！”
凌修明看着凌景湛这副几近于疯魔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他的湛儿小时候养小兔子养死了，伤心了数月有余。如今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动不动便要杀人的疯子……
“你够了！这半年来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你真当我丝毫不知情么！”凌修明抿着唇，他本不想戳穿，可怎奈何凌景湛步步紧逼。
“呵哈哈哈哈哈……是，你都知道。所以如今大哥也嫌我脏是么？不过也是，沾了这么多鲜血，早就脏了，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忽然，凌景湛揪住了凌修明的衣领，“你知晓我这半年来做的肮脏事儿，我也知晓爹爹当年究竟因何而死！”
凌修明眉头一皱，喝道：“还不够么！这么多条命，还不够么！”
“呵哈哈哈——怎么会够呢？大哥忘了，这京城看似繁华，可实际上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凌景湛红着眼眶，又是一阵邪笑，“当年的事，牵扯甚广。你不敢去细查，可我敢！你不敢谋权篡位护凌家周全，可我敢！他们敢动我的亲人，我就敢让他们生不如死！人人都说你凌修明骁勇善战，可在我眼里，你始终是个懦夫！”
“啪！”
凌修明的巴掌头一次落在了凌景湛的脸上。
“你难道真的疯了不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些年你到底怎么了！”
“以前？多前啊？十年前？是，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我依旧是——丞相！我若还是以前那个只会跟在你身后哭的孩子，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凌景湛抖着身子，将凌修明推出了屋子，将自己封闭在那屋中。
是啊，人人都说他疯，可他如今的疯，不都是他们逼出来的么……
夜间，凌修明悄悄地进了凌景湛的屋子，想去看看凌景湛脸上的伤。
这些年，凌景湛早就不像儿时那般一旦入睡便雷打不动。现在的他，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将他惊醒。
凌景湛听见了脚步声，将手悄悄伸向枕下，死死抓着那把被他藏在枕下的匕首。
待人影渐近，凌景湛迅速抽刀向前砍去。
幸亏凌修明反应迅速，再加上凌景湛那不过是学着防身的招数于他而言就像是过家家一般。
凌修明将凌景湛的手腕向后一拧，从凌景湛手中夺下了匕首，道：“别怕，是我。”
许是感觉到手下的人情绪逐渐平复，凌修明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凌景湛的皮肤一向娇嫩，哪怕是轻微的磕碰都能青上一片，如今凌修明情急之下手上的力道自然没收着，凌景湛手腕处被凌修明掐出了一圈红印。
“吵醒你了？”凌修明看着凌景湛左脸上清晰可见的指印，到底是心疼了。
“嗯。”凌景湛下意识地揉着手腕，默默捡起那把被凌修明扔到一旁的匕首，重新收好，放回枕下。
凌修明将凌景湛的这些动作尽收眼底，他记得自己这个弟弟小时候睡觉一向是能一觉睡到天亮的那种，如今又怎会变得如此浅眠……
一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些年，凌景湛一个人大约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凌修明的心此刻便顿时揪了起来。
凌修明沉默了半晌，这才问道：“是这些年才有的习惯？连睡觉都要如此小心防备吗……”
“是啊，我这条命，太多人想要了。”凌景湛苦笑出声，“准确的来说，是太多人想要凌家倒台。”
“我不喜战场上的厮杀，不喜血腥味。”凌景湛披了件外衣在身上，缓缓走向茶桌，“可在这京城，我时不时便要在背地里与人厮杀一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沾染一身的血腥……”
凌景湛将茶壶中还未来得及倒掉的茶水倒入眼前的茶杯中，将茶杯递到了凌修明的眼前，冷声道：“大哥，茶凉了。”
凌修明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弟弟，轻轻叹了口气，接过茶杯然后又将其放回了茶桌上。
“你睡吧，我守着你。”凌修明在房中随手挑了本书便在茶桌边坐下，“这些年，委屈你了。”
凌景湛看着自家大哥地那张脸，只一瞬，便红了眼眶。
“我去接着睡了。”凌景湛趁着凌修明还未看出端倪便迅速转身上榻。
凌景湛躺在榻上，双眼紧闭，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当年凌修明离京的画面。
“湛儿听话，大哥年后回来给你带桃酥。”
“大哥不在，湛儿的功课可不许落下。等大哥年后回来是要考你的。还有啊——娘亲身子一向不大好，要好好照顾娘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