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凌修明便带着军队回了京。凌景湛以丞相的身份站在城门口迎接着此次胜仗的功臣，他的嫡亲哥哥——凌修明。
凌景湛站在城门之上，亲眼看见凌修明和与他并肩的那位将军有说有笑，心中的醋意油然而生。
看着挺面生，大约也不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凌景湛仔细端详着那人的面孔，因为距离稍稍有些远，凌景湛也看不真切，远远看去只觉得那人五官生得端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杀伐果断。
纵然凌景湛乃文官之首，又是凌修明的亲弟弟，可与凌修明站在一起时总归还是带着几分畏惧，就连寻常武将也不敢随便同凌修明并肩，只因凌修明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寒气。
凌景湛看着凌修明身边那人，能与自己兄长并肩且毫不露怯，只怕来头也不小。
“大约他就是秦时吧。”凌景湛心道。
凌景湛从城门上下来，也不过是凌修明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便回府去了。
凌修明进宫复了命，不多时便也就回府了。凌景湛回府之后换下了朝服，换上了自己的常服慢慢悠悠地走到府门前以弟弟的身份迎接自己的大哥。
凌景湛心中虽然欢喜，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也不知是为何，他想凌修明回来看看自己如今的这番成就，夸上一两句，又不愿他回来后知晓自己近半年来所做的肮脏龌龊之事。
凌修明带着秦时走到府门前，看着候在门口的凌景湛顿时便笑了出来。
“怎么着？丞相这是要再迎我一次？”凌修明调笑道。
凌景湛无视了凌修明的调侃，因为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凌修明身边的那个人身上——他恨得牙痒。
近年来在边关的探子来报，秦时同凌修明两人亲如兄弟，仿佛一母所出一般。
凌景湛听到这个消息时将房中的物件都砸了个遍。他不服，明明他才是凌修明的亲弟弟，可凌修明宁可在边关将秦时养大都不愿回来看上自己一眼。
这些年，秦时身上的军功也不少，此番跟着凌修明一道回京，自是不打算回去了。
想到这里，凌景湛心中愈发郁闷。
凌修明发现凌景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边，立即道：“这是秦时，比你还小了两三个月呢。这次回来，小时也跟着我一同留下，在禁军当值。小时为人一向老实憨厚，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凌景湛一听见这个什么“秦时”也要留在京中，还要住进他们家，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
大约是凌景湛从小就粘凌修明，可凌修明又不常在他身边的缘故，所以凌景湛总是想要霸占凌修明对他的好，不愿跟旁人分享半分。
如今秦时的到来让凌景湛觉得他分了凌修明对他的疼爱，自然心中不爽。
凌景湛有着文人风骨，也有着凌家儿郎的铁骨铮铮。在自家人面前他一向不喜欢装模作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没什么好装的。
也正是出于这一点，凌景湛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进了府中回了卧房。
凌修明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弟弟到底在闹些什么，只是眼下最该哄的是秦时。
秦时这孩子，因为边疆常年战乱，动荡不安的缘故，七岁的时候就没了爹娘，后来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正巧被凌修明捡了回去。
那时秦时只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名——“黑猫”。是凌修明给他取了个正经的名字——秦时，凌修明当时便告诉他，他的名字是取自“秦时明月汉时关”一句。
他叫秦时，也意味着他这辈子与汉时关便有着不可割舍的关系。秦时明月汉时关，秦时这个人就仿佛是为了守着汉时关而生一般……
凌修明对这孩子倒也算是疼惜，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学习兵法，更是将凌家的枪法都教给了他。
而将凌家的枪法教给秦时，这也意味着凌修明是拿秦时当凌家人看待的。
凌景湛躲在自己房中一声不吭，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把早已被自己丢在墙角的长枪。
自己盼了这么久的兄长终于回来了，可却带了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人回来。凌景湛大约是没有安全感吧，他总是想霸占着凌修明对他的好，霸道地不愿分给旁人一丝一毫。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大哥，如今却带着别人进了家门，还教了人家凌家的枪法。在边关的这近十年，只怕自家哥哥对那个人也是掏心掏肺的好。
一想到这里，凌景湛的心上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难受得紧，难受到快要喘不上气来。
“湛儿……”凌修明推开房门，轻轻地唤着凌景湛的名字。
凌景湛显然是不领情，见凌修明进来了也不曾喊过一声“大哥”，更不曾行礼问安，反而是背对着自家兄长，冷声道：“兄长怎么来了，不去陪那个秦时么？我还以为哥哥早就将我这个弟弟忘了呢……”
凌景湛有些委屈，他十六岁便拜相，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朝堂之上，他是一人之下的丞相，是能跟那群老狐狸唇枪舌战且丝毫不落于下风的丞相凌景湛，可到了家中，在凌修明面前，他只想做回那个依赖着兄长的弟弟，他只想当凌修明的湛儿……
“好好的，你又在闹什么。”凌修明看着凌景湛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便火大。只是自己刚刚回京，对这个弟弟也是想念的紧，自然也不愿一回来便苛责于他。
“我没闹！‘秦时明月汉时关’，可见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你不就是嫌弃我不愿习武，丢了凌家男儿的血性，不就是嫌弃我宁可在朝堂上整日跟那群老狐狸唇枪舌战也不愿去战场么！你嫌弃我，偏爱秦时你直说！我给他秦时腾地方还不行吗！”凌景湛愈发激动，在凌修明面前他一向不加遮掩，也一向遮掩不住什么。
凌修明比他大了十岁，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凌景湛在凌修明面前一向藏不住事儿。
“你胡说什么呢！愈发没规矩了！我哪里偏爱秦时了，这么大个凌府还能没他的容身之处么，用得着你给人家腾地方？”凌修明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刚从边疆回来，他不愿见弟弟第一面就跟人动手。
一来是舍不得，二来是觉得亏欠。凌付去世得早，这么多年来，凌修明身为兄长却是终年待在边疆极少回京，自然对弟弟也少了许多照顾。
对于凌景湛，他未能尽到兄长该尽之责，对于萧清，他也未能尽到为人子的孝道。可自古忠孝两难全，或许旁人还可二者选其一，但对于凌修明而言，他没有选择。
他只能选择忠君，家与国，他只能毫不犹豫地选择国，因为他是凌家的长子，他身上流着的是凌家的血。
凌家满门忠烈，凌修明身为凌家男儿，他有他不得不肩负起的使命与责任。
也正是因为有着凌修明在前头扛着这份责任，凌景湛才能随心所欲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习武那便不学，从未有人逼他做过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