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荣执笔的手微微颤抖着,签下了他的名字。
紧接着,他像是不愿面对一般,闭上了眼。
除了他,其余人的表情皆是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尤甚。
早在许家开始没落时,她便一直明里暗里地撺掇着江昭荣和离了,只是先前江昭荣一心念着她,不论自己怎么说,就是不肯。
如今她自己求了休书,那便刚好,老太太的嘴角刚得意地翘起来,便听得许悠然又继续道:“请族谱,划名吧。”
老太太眼眸顿时睁大。
她说什么?!
“你做梦!”她当即反驳了回去,纵是她不喜欢许氏,可也不得不承认,她这几个儿女,皆是个顶个的优秀。
康安伤势刚好,闻璟又战功赫赫,柏简在那国子监,也是成绩优异,前途不可限量。
他们身上流的可都是江家的血!
除名?想都不要想!
“他们皆是我江家子孙,你既得了这一纸休书,便一个人回许家去。”老太太满脸讥讽。
许悠然冷笑:“笑话!他们皆是我的儿女,与你江家有何关系,再说了,你老眼昏花,还是先看一眼,你儿子手中的休书,是谁给谁的吧!”
老太太:“!!!”
她神情凝固,看向江昭荣,从他手中夺过那纸休书,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顿时火冒三丈。
抓着纸两侧的手也抖得如同得了帕金森一般,眼中血丝溅起,快要气疯了。
【嘶,等会,她不会想撕了吧?】
江稚鱼眼睛紧盯着她,果见其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上手便要撕,江稚鱼动作快如闪电,直接从她手中夺下,顺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歹毒的心思!】
看江稚鱼抢过来,其他几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庆幸。
只有江昭荣,眼眸微垂。
“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签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休夫的道理?!”
老太太举起手便往江昭荣身上打,满心的懊恼。
看向对面站着的许悠然,眼中满是恨意,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
许言礼眉头一皱。
他从轮椅上起身——许言礼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从太师府到相府间隔还是有些远,稚鱼说这般过来能更方便些,他便坐了。
他上前几步,挡在许悠然身前。
看着对面的江昭荣母子,眸光寒冷到极点。
当着他的面,便敢如此对自己的悠然,可想而知悠然在相府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从前是自己不知,现在自己看在了眼里,若是悠然还能被这母子俩欺负了,自己岂不是枉为人父!
“我记得你求娶悠然时,曾许过誓,今生唯她一人,是与不是?”
江昭荣眼眸闪动:“是。”
“可如今,你府中还有一个杜氏,听悠然方才所说,你还临幸了一个侍女?”
许言礼的话中只是简单陈述着一个事实,甚至并无讥讽之意,江昭荣却听得面红耳赤,垂着头道:“是。”
“你既破坏誓言在先,如今你无情,悠然也无意,她休了你,合情合理。”
江昭荣咬着唇,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个字:“是。”
许言礼轻点着头:“既然你什么都懂,便去拿族谱来吧,祠堂便不必去了,都是我许家的子孙,何必去跪外人的祠堂。”
老太太和江昭荣皆是呼吸一滞。
片刻后,江昭荣才叹了口气,吩咐跪着的下人:“去请族谱来。”
老太太在他旁边,是大气也不敢出。
【外公好样的,这老太太就是欺软怕硬的,只敢挑软柿子捏,看见稍微比她强的,就赶紧夹着尾巴当孙子了!】
半盏茶时间后,小厮才双手捧着族谱上前来。
江昭荣朝后翻着,翻到自己那一面,看着名下的三个儿子,眼皮狂跳,心口也堵得厉害。
女儿不上族谱,江昭荣匆忙划了三笔,签下名字,按下自己的手印,匆匆递给了许悠然。
许悠然也同他一样,江泊简由于在国子监还未归来,所以只有江康安和江闻璟按了手印。
许悠然将休书和族谱一起,交给小厮,让其送入大理寺。
一切尘埃落定,许悠然眼中泛起了激动的泪花。
【好耶!】
江康安和江闻璟也松了一口气。
“要断,便断得干干净净,快让人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许言礼轻笑着看着许悠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许悠然点头,然后转向江昭荣:“账本我已尽数核实过了,我的那份我会带走。”
江昭荣点头,老太太却是在一旁银牙暗咬。
若是休妻,她岂能带走一分?
想到许悠然之前的嫁妆,老太太心中颇有几分心虚。
那么多的嫁妆,她当时难免动了歪心思,更何况许悠然之后便不再管家,由她来接管,更是明里暗里又动了些。
自己只是零碎动了些,动的也不多,她应该是并未发现吧。
也不知建近他动了多少……
因着这一层,老太太心虚着,也不敢说话,无言地跟在江昭荣身后离去。
他们走后,许悠然便开始收拾起来,江康安和江闻璟上前帮忙,紧接着,江闻璟突然一顿。
季童!
自己如今定是不会再待在相府了,但季童也不能跟着他进许家啊。
更何况以季童的能力,自己也不能放任他独自一人在盛京……
他停滞的动作引起了江稚鱼的注意。
“二哥,你怎么了?”
看着他们皆望过来的视线,江闻璟收拾着手中的杯子:“我再想,季童该如何安置……”
江稚鱼摆摆手:“放心好了,我在京外有一处宅院,二哥若是不嫌弃,可以同季公子先住在那里。”
那宅院静谧,风景优美,远离人群。
重点便是远离人群。
【都没有人了,我看你还能套出什么消息来!】
江闻璟闻言点头,又道:“你哪来的宅院?”
“我曾与贺公子打过一个赌,赌赢了,他会送我一间医馆,但那之后圣上已经送了我一间了,于是贺公子便送了我一套宅院。”
一间医馆与一套宅院……
几人目光对视间,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