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篝火还没熄灭。
三人的身影,被燃着的火苗映在石壁上,又因为石壁突兀,而弯曲变形。
陈渊接过空影递过来的水袋,没有拧开,放在手里把玩。
“空影大人,陈某在北州城内等了你几日,怎么没有见到你?”
空影连忙揖了揖手,推脱道:“三皇子,叫属下空影就行。”
他顿了顿,沉声道:“守城的官兵似乎早有戒备,属下还未靠近城门,眼见盘查太紧,生怕出了变故,想要夜里伺机从城门两侧进入,但是还没等到天黑,属下就等到了一个熟人。”
陈渊蹙眉,“谁?”
这次北行,还有人跟着?
“唐府的人。”
琼华宫内,唐绾和沈惜年端坐在黄花梨木雕六螭捧寿纹玫瑰椅上。
唐绾一脸鄙夷,斜眼睨着奴才们,忙进忙出,把张妙锦寝宫里的东西搬到眼前。
“既然长公主开口了,你们可得仔仔细细地搜,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沈惜年冷着脸,侧目晲了一眼趾高气扬的唐绾。
她点点头道:“贵妃姐姐说的是,就连这琼华宫里的蚂蚁,也仔仔细细地验。”
唐绾吃瘪,翻了个眼没有说话。
沈惜年仍掌管后宫,今日看似秉公办事,唐绾才不信,她一手扶持起来的禧妃,她能不护着。
她倒要看看,如果沈惜年真的护着禧妃,闹到皇上太后那里,沈惜年该怎么收场。
“回长公主、贵妃娘娘,禧妃寝殿的东西,都在这了。”
司春低头禀告。
沈惜年微微侧头。
“贵妃姐姐,为了公允起见,本宫特意找来了母后身边伺候的梁太医,让他来验一验可好。”
唐绾也不好说什么,眼神从一脸尴尬的王太医脸上扫过,闷声应和。
见她点头答应,沈惜年抬手,梁太医俯身请安。
“微臣御医院梁呈,叩见长公主殿下、贵妃娘娘。”
沈惜年也不废话。
“梁太医,事关皇兄龙体康健,仔细着点,否则,母后要了你这脑袋,本宫可护不了你。”
梁呈扯扯嘴角,毕恭毕敬地应‘是’,随即低头一件件查验。
唐绾自然明白沈惜年看似敲打御医,实际是做给自己看的。
愠怒的脸色,愈加难看,她斜斜倚靠在椅背上,紧咬着下唇,眼睛紧盯着梁太医手上的动作。
梁呈一件件看着,到了那件凤袍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紧紧拧着眉毛,似有所怀疑,又把凤袍一角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
“怎么?本宫送的东西可有不妥?”
唐绾冷冷开口。
梁呈没有回话,转身吩咐人取了一碗清水,手在碗里沾了沾,又悬在凤袍上空,抖了抖指尖上的水珠。
水珠滚落,在凤袍上晕开,原本红色的凤袍,颜色又重了几分,变成了猩红的枣红色。
见梁呈默不作声地一连串动作,唐绾从椅背上直起身子,往前探了探,看到凤袍上一滩水渍,并没有异常后,嗤笑一声。
“哼,虚张声势。”
梁呈把凤袍又放在鼻下,仔细分辨了片刻,面色微变,一片潮红‘腾地’蹿起。
察觉情况不对,沈惜年迅速抬手,招呼司春。
“水!”
端着水的司春,指尖从水里浸了浸,反手把水甩在梁呈脸上。
迷离的眼神回拢,梁呈赶忙跪在地上请罪。
“长公主、贵妃娘娘恕罪,微臣一时中了情迷之药的蛊,没能控制住自己。”
唐绾面色一沉。
“什么情迷之药?!”
梁呈跪地解释。
“回禀贵妃娘娘,此凤袍上,沾有分量不轻的‘声声娇’。”
“声声娇?”
沈惜年呢喃一句,面色沉了沉。
那日沈惜年模仿唐绾字迹,放出的信鸽,一连几日陈渊都没有发现引来什么人。
椒华宫的香灰,倒了又倒。
正要放弃的陈渊,却发现香灰里面,每次都会出现同一种没有燃烬的香料。
香料颜色异常鲜艳,似泣血般扯人心弦。
陈渊交给沈惜年,她就找人验过了,是催情之物。
难怪,皇上钟情于唐绾,不能自拔。
以至于唐绾在后宫荣宠不衰,一直做到了贵妃的位置。
甚至,还在觊觎皇后之位。
沈惜年那时才了然,大抵也有这催情之物的功劳。
不过用这种腌臜手段,唐绾也真是胆大。
梁呈默了默,似有难言之隐。
沈惜年催促。
“本宫是替母后执掌宫事,梁大人但说无妨。”
梁呈垂眸道:“回长公主,所谓‘声声娇’,乃是民间秘传的一种情愫之物,专为男女间的欢愉而设。
其状如细粉,轻洒于室内任何一处,皆能激起情愫,引人沉醉。
此物在青楼楚馆中尤为盛行,是那些曼妙的乐妓用以招揽客人,增添情调的独特法门。”
沈惜年胸中嗤笑,戏唱了许久,终于到了扣人心弦的关键时刻。
琼华宫内,一片死寂。
站在一侧的锦心浑身一僵,手不自觉地探上椅背,指尖不自觉地触到唐绾的背脊。
怎么好端端地来找茬,竟然祸水引到自己家娘娘身上了。
唐绾率先反应过来。
她挺直腰背,纤薄手掌一下拍在玫瑰椅扶手上。
“大胆禧妃!竟敢在宫里用如此肮脏的手段争宠!”
坐在一旁,稍稍恢复了些的张妙锦,再次从椅子上滑落,满眼惊惧。
她指尖颤抖,声音陡然拔高,指着扔在地上的凤袍。
“长公主明鉴啊!贵妃娘娘送来,臣妾就穿上了,臣妾不知道上面为何会有迷情的‘声声娇’啊!”
沈惜年缓缓起身,捡起地上凌乱的凤袍,抖了抖,拿在手里端详。
司春身子一动,上前想接过来,被沈惜年挥手拦了下去。
“梁大人,既然上面有过量的‘声声娇’,为何最初,大人没有察觉异样啊?”
梁呈拱了拱手,抬手指着沾了水渍的布料,解释道:“长公主请看,虽然红色衣料沾水颜色会加重,但是这件凤袍沾了水的地方,颜色艳得异常。”
沈惜年目光落在梁呈指尖所指的地方。
“‘声声娇’平日里无色味淡,做香料,燃烧可使屋内暖情催情,而且燃尽后颜色浓郁异常。
或者研成粉末,洒在任何地方,只需要沾染一点点,遇水迅速化开,足以让人瞬间情迷失智。”
沈惜年颔首。
“刚才梁大人说,这情迷之物,是宫外的东西。”
梁呈点点头。
“既然是宫外的东西,总得有法子进来吧。”
沈惜年转头,对上一瞬慌张的唐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