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身来，正对上推门进来的九生。
“九生兄，可曾见过城里来过生面孔？”
见他摇摇头否认，陈渊心又沉了沉。
不能坐以待毙了。
“既然官兵不多，我们先去连成山看看。”
陈渊提议，九生想了片刻，点头应允。
连成山在北州城外，约莫五十多里，陈渊二人出城很顺利，赶着马车走了大半日了。
远远地，能看到通往山城的小道了。
“马车上去就绕路太远了，陈渊兄，我们抄小路上去。”
说是小路，其实就是在树林里涉山而行。
虽在北方，但是连成山上的树却高得出奇，抬头望去，连成片的树冠，还没抽出新芽，嶙峋交织，挡住远处的天空。
九生前面走着，手里挥着镰刀，不断地沿路的荆棘树枝劈开，勉强开出一条可以过一人的狭窄小路。
身后跟着的陈渊不禁蹙眉。
这么难行的地方，之前沈惜年是怎么来过的？
两人一前一后，低头默不作声地走了许久。
倏地，九生脚步一顿，低头走路的陈渊收不住脚，实实在在撞到他的背上。
还没等陈渊抬起头，就被九生一把拽倒，两人身子一歪，摔在地上。
陈渊蹙眉，扶地蹲起来，半人高的荆棘丛正好挡住两人的身形。
“怎么……”
陈渊稳了稳身子，不大的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嘴巴就被九生紧紧捂住，最终只化为了含糊不清的咕哝。
九生眼神紧张地瞥了瞥荆棘丛外，努努嘴，示意陈渊。
陈渊侧目，随着他的眼神看去。
不远处是一小块开阔的平地，它的边缘与一块高耸的石崖相接。
石崖下面，隐藏着一个约莫半人高的洞口。
洞口内，火光摇曳，影影绰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里面。
九生松开手，压着声音。
“坏了，羌狄人寻回来了。”
陈渊心中了然，这就是藏粮草的地方。
他往前挪了挪，身子微微前倾，试图透过荆棘缝隙看清山洞里的人。
他侧着身子，微微闭目，听了许久，轻声道：“里面只有一个人。”
听声辨人的本事，陈渊从小就练出来了。
冷宫里的日子，无事可做，陈渊就会躺在墙边，听着外面的世界。
脚步声、低语声，甚至微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陈渊闭着眼睛，少了视觉的感官，听觉就会异常灵敏。
时间久了，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外面经过的人数，甚至能感知到她们手中是否捧着东西，是轻盈的绢帛还是沉重的石磐，身上穿的衣物，是丝缎的滑腻还是棉麻的粗糙。
通过这些声音，陈渊想象着冷宫之外的世界。
虽然如此，九生仍然没有放松，退缩道：“就算是一个人，羌狄军咱们也对付不了，陈渊兄，咱们还是走吧。”
“这粮草是羌狄的？”
陈渊压着嗓子。
九生点点头。
“怎么放在咱们北齐朝地界了？”
陈渊不解，身下没有动，他耳朵微微抖了抖，捕捉着洞内传来的细微声响。
里面是物品被轻轻挪动的声响，里面的人似乎在整理东西，脚步由远及近，似乎快要到洞口了。
他睁开眼，调整呼吸，努力跟洞内声音同频。
他弯着身子，背部弓起来，不厚的袄衫贴着背脊，形成一道弧形。
这是动物进攻的姿势，他是准备伺机而动。
身后的九生，呼吸滞在口鼻，小心翼翼地提着一口气，垂在地上的手一顿，指尖摸到刚才慌乱中，掉在地上的镰刀。
他往陈渊身边推了推。
看样子是拦不住他了，不如给他个武器，真的打起来，还能有防身的家伙。
手边冰凉质感传来，陈渊垂眸，默不作声地摸起手边的镰刀，拇指在刀柄上轻轻婆娑着。
不多久，山洞里果真走出来一人。
不是羌狄的打扮？
陈渊眉头一皱，微微一愣，身后的九生，呼吸也滞了半拍。
北齐人。
不是羌狄人回来了，原来是这个山洞的秘密暴露了。
九生心中悬着的那口气，随着这个念头的闪过，稍稍松了些许。
陈渊又侧耳听了听，辨别那人身后确实没有其他人跟着。
确定了这一点后，陈渊不再犹豫，他身形一动，犹如猎豹般从荆棘丛中猛然窜出，直奔那人而去。
那人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身形矫健，面对陈渊的突然袭击，他迅速反身一跃，躲过突然而来的进攻。
紧接着，一个转身，青筋凸起的手臂，毫不留情地朝着陈渊面门而来。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力道大得惊人。
陈渊暗道一声‘不好’。
歪头躲过他的进攻。
虽然在冷宫里，有些功夫的太监教过他一些拳脚功夫。
后来，又从魏国公府学了一段时间功夫。
但对面这人，出手迅速，招招朝着要害而来。
“唔——”
一声痛苦的闷哼，陈渊脚步趔趄，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他迅速出手，抬起右手朝那人身下进攻。
那人却微微一侧，朝着陈渊要害而来。
“陈渊兄，小心！”
九生眼见陈渊落了下风，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人可是知道醉醉下落的，他要是死在这里，自己这辈子可就找不到醉醉了。
听到声音，对面那人，原本凌厉的攻势在一瞬间凝滞，原本直逼陈渊胸口的攻击，竟在空中巧妙地一转，突然变成了防御的姿势。
他壮硕的手臂横在面前，稳稳地挡住陈渊的一记手刀。
紧接着，反手抓住陈渊挥过来的镰刀。
还没等陈渊疑惑他突如其来地转变，就听他粗喝一声：“三皇子！”
陈渊闻声一愣，举着镰刀的手顿在空中。
自己人？
那人瞬间松开紧握的拳头，单腿迅速后撤一步，稳稳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揖手道：“三皇子，属下乃是魏国公府空影。”
一切来得突然，还没等陈渊回话，九生的下巴不受控制地坠了坠。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先是指了指陈渊，然后转向空影，眼睛瞪得滚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他……这……”
慕嘴这是去哪了？怎么还能认识皇家的人？
陈渊冲他微微颔首，向九生承认。
“在下三皇子陈渊。”
紧接着，陈渊转向空影，抬手一扶。
“快快请起。”
空影抬腿起身，看着陈渊嘴唇张了张，似还有话要问。
他开口道：“三皇子，我们进去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