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年目光扫过唐绾身边的锦心，眼神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道：“妹妹那日碰巧遇见姐姐身边的宫女捧着食盒，神色匆匆地往宫里去，妹妹好奇，便随口问了一句……”
“你给我住口！”
唐绾怒喝一声，打断了沈惜年的话，扭头死死地瞪着锦心，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锦心吓得瘫倒在地，连连磕头，哭喊着：“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说啊！”
皇上绷着脸，眼中敛着怒意，厉声质问道：“你喝了人血？”
唐绾眼角沁出泪珠，纤手颤抖地抚上小腹，声音哽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皇上，臣妾没有……”
魏国公浓眉紧锁，不怒自威，他上前一步，先朝皇上抱拳一揖，而后声如洪钟般呵道：“年儿，皇上刚夸赞了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怎么能做出这样自贬身份、捉弄他人的事情来！”
沈惜年低垂着头，眼眶微红，鸦羽般漆黑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两下，声音轻若蚊蝇，“父亲，我没有捉弄贵妃姐姐。”
魏国公语气严厉，“还敢嘴硬！谁会以人血入药？”
沈惜年娇躯一颤，泪珠夺眶而出，她瑟缩着，更加用力地往太后怀里钻去。
“我明明是听姐姐身边的人说，以人血入药，可保姐姐青春永驻、绵延益寿……”
皇上表情阴郁，眼神锋利如刀，凝视着唐绾，一字一句，语气森冷，“绵延益寿？你安得什么心思？”
唐绾扑到皇上脚边，头一下一下砸在地上，语不成调，“臣妾没有想延年益寿，臣妾……臣妾绝无二心，臣妾只是……”
“只是什么？”皇上语气凌厉，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
唐绾瑟瑟发抖，却始终不肯说出缘由。
沈惜年顿了顿，贝齿紧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却偏偏在这时抬眼，目光直直地望向皇上，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年儿当时也不解，这样好的办法，姐姐为何不进献给皇兄和母后，而是自己独自享用呢？许是贵妃姐姐有自己的安排吧。”
言语间，满是天真无邪。
唐绾脸色骤变，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却血色尽失，她猛地扭头，死死瞪着沈惜年，眼神阴狠毒辣，仿佛要将沈惜年剥皮拆骨。
“你胡说！”
沈惜年瑟缩了一下，更加用力地躲进太后怀里，一脸后悔莫及。
“母后，年儿今天只是想给贵妃姐姐补一补身子，没想到姐姐没给母后和皇兄说过，给姐姐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唐绾骤然转身，头上冠冕随着她剧烈的动作摇摇欲坠，她伸手指着沈惜年，“是沈惜年，是她嫉妒皇上对臣妾的宠爱，故意陷害臣妾！”
“大胆！”皇上拂袖震怒，“她是朕的妹妹，有什么理由嫉妒你！”
太后眉头紧皱，不悦地看向唐绾，“阿弥陀佛，我朝历来以仁厚治国，贵妃怎么能饮食人血来进补呢？”
唐绾怒火攻心，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声张，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唐涟。
唐涟紧握着手中的金樽，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倒是他身旁的唐仞，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霎时间，太和殿内噤若寒蝉。
“皇上。”
一直沉默的唐涟起身来，缓缓跪到皇上面前，拱手道：“长公主所言不假，贵妃娘娘确实以血入药。”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父亲……”
唐仞暗道一声不好。
“哦？”皇上眯了眯眼睛，“你们唐家也参与了？”
“好一个绵延益寿！”他冷笑一声，“这是要为贵妃、为唐家谋权篡位吗？！”
唐仞吓得手脚并用地跪在父亲身后，惶恐地等待着皇上的怒火。
“皇上。”
唐涟抬起头，镇定自若道：“贵妃娘娘服用的血，不是长公主说的人血，而是……”
“是什么？”皇上语气沉重，目光如炬。
唐涟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回皇上，贵妃娘娘所用之血是鲛人血！”
沈惜年听着这番言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鲛人血？这唐涟还真是敢编！
“鲛人血？”
皇上面露疑色，怒气不减，“也是为了延年益寿？”
“回皇上，老臣听闻，鲛人生活在深海之中，其血有绵延益寿之功效，想进献给皇上。只是此血难得，入药服用却也凶险。”
唐涟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小女知道之后，一心为了皇上龙体安康，甘愿以身试药，这才……”
唐涟欲言又止，看向唐绾，她瞬间心领神会。
“皇上，刚才臣妾不敢说，是怕皇上怪罪臣妾伤了皇嗣。”
“绾儿，此事可当真？”皇上定睛看向唐绾，审视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她柔弱得倚在锦心身上，拿着手帕沾了沾眼角，声音哽咽道：“皇上，臣妾对您的心意，日月可鉴，臣妾愿为皇上付出一切……”
皇上伸手虚扶了一把，示意她起身，面露嗔怪道：“绾儿你怎么不说呢，害得朕平白误会了你，快起来吧。”
唐绾如释重负，被锦心扶着坐回去，柔若无骨地贴上皇上。
“皇上——”
唐仞抹了一把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暗想今日这出戏总算是圆过去了。
皇上拍拍唐绾攀在身上的手，安慰道：“绾儿你有心了，年儿不知其中隐情，才闹了这个笑话。”
唐涟转身，目光落在那碗血上，对沈惜年说：“长公主有心模仿不是坏事。
但切莫误入歧途，倘若真的以人命为代价，取了今日这碗血，可就不好了。”
沈惜年直起身子，冷笑一声，说：“鲛人也是人，我断然不会如此心狠，今日我给贵妃姐姐的不是血，而是花汁。”
“你胡说！”
唐绾一把拉过金丝楠木桌上的食盒，碗中的‘血’也倾洒了大半，剩下半碗汤汁在碗里晃动，深红色醒目。
“这明明就是血！”
沈惜年起身，绕过桌子，不疾不徐地走到唐绾面前，俯身端起那碗‘血’。
“姐姐，你好好闻闻，这是血吗？”
她把碗凑近唐绾鼻下，手一晃动，还没等唐绾反应过来，沈惜年又端着碗徐徐走向太后，缓声道：“母后，您给看看，这是不是血。”
太后示意身后的嬷嬷接过沈惜年手中的碗。
待太后查看之际，沈惜年继续道：“皇兄，我确实听贵妃姐姐身边人说过，姐姐以血入药来滋补身子，但是年儿断然不敢做出杀人取血的勾当。”
说罢，她眼神凌厉，扫过唐家父子，唐仞被看得一怔，略有心虚地垂下头。
“所以年儿就让张才人帮忙，特制了梅花汁，炖了雪燕。
可能汤汁浓郁，颜色深红，加之雪燕略带腥味，让贵妃姐姐误以为是血，才如此惊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