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才人?”皇上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想。
片刻后,却还是摇了摇头,“朕怎么不知道宫里还有姓张的才人?”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大太监李德群,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宫里哪个才人姓张?”
李德群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
唐绾面色微动,挑衅地睨了一眼沈惜年,随之不动声色地换上一副惊惧表情。
“皇上!就是生下北齐灾星,被您打入冷宫的张妙锦!”
“北齐灾星”四个字一出,殿内安静片刻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
唐绾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刺向沈惜年。
“长公主,你口口声声心系北齐黎民百姓,怎么还把妖妇做的雪燕拿到这种场合来呢?难道长公主是想让北齐和北齐的百姓跟着一起遭殃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张妙锦?就是那个生下灾星的女子?”
“听说当年那灾星降生之时,天降血雨,宫中更是异象频生,着实可怕!”
“是啊,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与这等妖邪之女来往,真是……”
“长公主节省开支为了北齐百姓,断然不会有危害北齐的心啊!”
唐绾继续道:“皇上,前几日就是那个妖妇惊了臣妾的马,长公主却处处维护她,臣妾想劝阻长公主,却被长公主好一顿教训。”
说着,她虚抬了抬手,抹一把眼泪,余光流转,偷偷瞥着皇上的反应。
“臣妾也怕长公主和张才人来往甚密会危机北齐江山社稷,但臣妾又怕长公主对臣妾肚中的皇嗣不利,才处处忍让,没有告诉你啊,皇上!”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后缓缓开口,“年儿只是拿来一碗雪燕,贵妃你何至于此?”
唐绾心中一凛,连忙请罪,“太后恕罪,臣妾只是担心,这妖妇做的雪燕,会冲撞了太后和皇上,祸害了北齐江山,这才出言提醒,还请太后明鉴!”
太后没有理会唐绾的辩解,直直看向皇上,“皇上,你何不仔细问问年儿,究竟是为何?”
皇帝面沉如水,却也还是听从太后的吩咐,“年儿,你与那妖女来往,可有此事?”
沈惜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抬头直视皇帝的目光。
“回皇兄,臣妹确实与张才人有所来往。”
坐在一旁的沈景行脸色一变,厉声呵斥,“年儿,为父平时是太纵容你了!你明知她诞下北齐灾星,竟还敢与她往来!”
皇上面色阴郁,看不清表情。
“年儿,你为何要与那等妖妇来往?可是有苦衷?”
沈惜年摇摇头,缓缓道:“皇兄息怒,臣妹没有苦衷,一切苦衷皆是为了北齐江山社稷。”
“你是唯恐北齐不乱吧!”
唐绾冷笑一声,怒目反讽,却被太后射来的凌厉目光震慑地缩了缩身子。
沈惜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不卑不亢道:“臣妹之所以与张才人来往,皆是因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皇帝身上。
“皆是因为,臣妹前几日做了一个梦。”
“荒唐!”唐绾打断了沈惜年的话,语气中满是不屑,“长公主一个梦而已,也敢拿到朝堂之上胡言乱语!”
见皇上凌厉的目光扫过,她立马缩了回去。
“梦?”皇帝眉头紧锁,显然不信,“什么梦?”
“臣妹梦到司晨星君,星君说,他奉命下凡渡劫,却遭奸人所害,困于人间,无法归位,故而降下大怒,才使得北齐连日大雪,百姓苦不堪言。”
沈惜年强掉着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掩盖内心的忐忑,将方才那番说辞说完。
她虽然看起来镇定自若,然而天子威严,自己在皇上面前折腾表演了这么久,裙裾掩盖下的双腿,已然有些微微发抖。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司晨星君下凡渡劫?”
“这怎么可能?”
“可是,这连日大雪,确实蹊跷……”
“确实,历朝历代,还从未出现过如此长时间的大雪,难道长公主说的是真的?”
“可是,这司晨星君下凡渡劫,又与那张才人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不过,看长公主这架势,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皇上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沈惜年暗暗苦笑,今日的自己,可谓是一时云端,一时坠地。
心脏宛如被扔在马背上疾驰,骤然停止后,狠狠一抽,又是快马加鞭,跌宕起伏的心,快要跳出胸口。
但是为了能把陈渊母子从冷宫里拉出来,日后为自己铲除唐家和贵妃助力,也只能冒险一试。
只靠太后护着自己,暂时给了陈渊母子容身之所是远远不够的。
只有把原来那些腌臜历史正大光明地摆上台面,再加以堂而皇之的理由,不仅让皇上信服,更得让满朝文武信服,让天下信服。
唐绾心中冷笑一声,立刻开口反驳。
“长公主此言,未免太过荒谬!区区一个梦境,如何能当真?更何况,这与那妖妇又有何关系?”
沈惜年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星君在梦中告诉臣妹,他如今被困于冷宫之中,而那冷宫之中,除了张才人母子,再无他人……”
她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
皇帝脸色微微一变。
“皇上!沈惜年妖言惑众,其心可诛啊!”唐绾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沈惜年的鼻子,尖声叫嚷。
她精心描画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太阳穴,声音尖锐刺耳,在大殿中回荡。
“她,她定是被妖妇蛊惑,意图祸乱朝纲!皇上,您不能因为她是您的妹妹就如此骄纵啊!”
唐绾字字如刀,句句诛心,瞬间将沈惜年推向了风口浪尖。
“够了!”太后一声厉喝,打断了唐绾的吵闹,她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沈景行脸色大变,顾不得君臣礼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皇上、太后,年儿绝无二心,还请皇上太后明察啊!”
他猛地转头,看向沈惜年,一向疼爱女儿的双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又气恼又心疼。
“惜年,还不快跪下认罪!”
沈惜年站在原地,纤细的身子挺得笔直,眼底汹涌着无奈,扯了扯嘴角,把那句‘对不住了,父亲’咽了回去。
“魏国公快快请起,皇上只是和惜年说些家常话罢了,你何必如此着急?”
太后起身绕过案几,俯身扶起魏国公。
“你为北齐立下赫赫战功,谁敢质疑你魏国公府对朝廷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