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梧桐剑
唐晚晴恭敬的握住梧桐剑，又一脸尊敬的将其背在了背上，回身时看到冬生雪行礼的模样，示意她起身，微笑着说道：“姑娘应该是看清楚了。”
冬生雪朝圣人行礼起身之后又恭敬的朝她行礼，说道：“应该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您身份的事物了。要不了多久，满城的仙人，都会知道清净圣人的弟子来到了乌离。”
唐晚晴将目光投向身后不远处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哪怕是凡人，只要能抵达这里的多少都对这些庙宇石像有所了解。
她听着他们对她手里的剑发出的惊呼声，说道：“我希望他们知道得越快越好。”
“愿尽微薄之力。”冬生雪说道。
她的微薄之力不会只是微薄之力，实际上在冬家的作用下，仅仅半日时间，整个县城的仙人都知道了唐晚晴拿下了圣人的剑，知道了她这个圣人弟子的到来，并且知道她就住在冬府。
甚至有人已经备好了上门的礼物，而乌离县长杨以音不在府中，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是县长夫人田清娘，她又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了鸢山，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罚了那个护院。
她处罚得很重，当然也是处罚给唐晚晴看的。唐晚晴不喜欢看她们的表演，也不打算接受谁的礼物好帮其做些什么，在拿下那柄剑之后，她就回到了冬府，静静等着杨以音回来。
从田清娘得知消息，到她派人送出消息，又到杨以音从鸢山带人回来，这一趟来回，就算其连夜回来，恐怕也要过了今晚才能见到他人。
唐晚晴打开门窗，看了眼夜空，眉眼间流露些许烦恼说道：“又过去一日，不知道又多几个人知道。”
云素坐在墙角，看着这个偌大的冬府，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唐晚晴的忧叹，开口安抚她说道：“他们如此之多的仙人，从咏离江到这如此之大的动作，想来不会对那东西一无所知，既然他们知道，那他们应该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
“等明日见到那位乌离县长呀，我倒要好好问问，这柳絮一族百多位仙人，是怎么悄无声息来到这乌离的。”唐晚晴望向杨府的方向，说道：“又或者他是知道些什么？还是与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无论如何，他们终究已经到这了。”
说到这里，云素不自觉蹙起眉梢，很是认真甚至带着些提醒意味的对她说道：“这代表问题已经出现了，而且一定就在这乌离，哪怕问题不是出在杨府，也会出现在别的地方，那会是在哪呢？”
听到他的这份忧愁，唐晚晴反而不那么在意，她温柔的说道：“如今满城皆知我在这里，谁敢冒着灭族的风险在这里杀我？就算有人真有这样的胆量，且不提这冬家愿不愿意我死在这里，就这小小的乌离，谁又有能力能杀死我一个通明？”
云素明白过来她的自信从何而来，如今世上只有他知道她受了伤，在外人的眼里，哪怕他们不曾打探过她的境界修为，单单一个清净仙人的名头，就不是那么好杀的。
唐晚晴看他仍旧有些担忧，很是不解的说道：“我分明和你说过通明很厉害了。”
“不说这乌离，哪怕是在整个咏离郡，有没有通明境界的仙人都很难说。”她骄傲的说道：“你不要看我，我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与常人不同，而且我如今还拿了老师的剑。”
唐晚晴负着手款款走出屋来，夜风吹起她裙摆的一角，她如第一次相见时在云素身侧坐下，此时的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他在鸢山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对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愧疚，更多的是一些好奇与疑惑。
她看着他的衣袖，想着他挥出的剑光，说道：“你要是实在担心你的命，你就早点治好我的病，到时你是走也好，是跟着我走也好，这乌离都没人能伤我，我自然也不会让你有事。”
云素认可她的想法，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治，能治多少治多少。”
笼子还是那个笼子，一个几乎和鸢山一模一样的笼子，不过此刻已经没了朱雀火的炙烤，外界的鸢山也在起火，不知道唐晚晴昏迷前有没有把它扑灭，她那般怜悯温柔，若有余力，应该是将其扑灭了。
和那里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尘烟，也没有那么多仙人，更没有什么和利益有关的纠纷猜疑。
没了朱雀火，她大概也比之前好受了许多，也有多的一些东西跑了出来。
上次他来的时候，水流也是被藤条锁住的，这次他来，还未进笼就已经听到了水流声。
在这个总让他产生某些压抑情绪的地方，这样清澈通透的声音无疑让人心情极为舒畅，他跟着她走到莲花边，然后她就离开，留他一个人在此处。
关于怎么治她的病，鸢钟灵已经在这些藤条上告诉了他，他不知道这些题难不难，但对他而言，这至少会是一段很恶心很压抑的过程。
比起当下事件的重要性，云素当然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所以在要不要治她的病这件事上，他从未有过犹豫，此时将目光投向那朵莲花也是一样。
直到此时，他仍然在嘲讽它，嘲讽它始终如幼儿般的心智。鸢钟灵让他看，要他理会，无非想让他认同，想让他成为他们。
他觉得它应该明白，他在鸢山并非一朝一夕，它应该明白这并非时间或是换种角度就可以改变的理念，但是它似乎并不明白。
云素随着他的目光步入那根茎处的牢笼中，走着走着，天上突然下起了雪。
紧接着，他看到山上上山的人群，推开门出来，刚好听到父亲在主屋里发出的沉重叹息，他应该也是在远远的看着他们，至于那叹息中藏着什么样的暗恼不平，云素没有去想。
这是早已预料到的事，鸢钟灵不会给他什么很晦涩难懂的题，因为他已经学会钟灵。她只会给他最烦琐最寻常的题，就像他不清楚谁的家在哪，谁家刚娶了亲，谁家的牛羊最好配种，谁家的儿子刚刚长大…
这就是解题的难点，也是为什么他觉得找到平三会加快解这道题的速度。
现在才刚刚下雪，他们也开始上山了，是要冬祭了，他眯起眼抬着头朝山上看去，看见那些叫嚷的牛羊。
一片片雪花落在他脸上，落在他的鼻尖眉梢，他感到一丝寒冷又低头看向地面，又看见雪花一点点落在溪水中。
它先是融化，然后愈来愈多变成一片片薄冰，直至冻住了整块溪水。
透过水镜般的薄冰，他清楚的看到溪水底下也种着一朵莲花。
第一次进来时，唐晚晴说过这是她的初，也是无论她从哪个方向看云素最有可能治好的地方。
云素摸向那块薄冰，初境中的太阳依然高悬，阳光夹杂雪花一起降落。
他感到一些寒冷，收回了手指，又看了眼另外的房间，发现苏一一不在里头，应该是出去玩耍去了，便在父亲的叹息中悄悄离开了院子。
他没有什么别的更适合的去处，想着冬祭时候他们都在山上，应该没人盯着这院子，云素便也不做什么伪装，远远跟在他们后头，跟着他们上山。
上山时他还时不时看看脚下藏在雪里的莲花，看看它在他的路途中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很快他看到他们在山顶停下了，他也跟着停下了。
云素了解鸢山的雪，初雪时会有一群人带着很多东西上山，他们的脚踩在雪上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们还会跪在雪上，跪在那些巨大的石柱前，把整个脑袋埋在雪里，聆听雪的呼声，听说那是鸢女的旨意。
他正想着，看见前头匆匆朝他跑来一个人，脸上写着的全是怪罪惊慌恐惧，他扭头看向他身后的山下，没有看见什么才长长松气说道：“你是谁家的娃？这种时候也要落后头？快跟我走！”
云素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回头朝他看的方向看去，还没到他看的地方，就发现小院桑树都已经不在，他继续看去，发现他目光的落点是在柳林。
他被他拽着往山上走去，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柳林那里，他看见里头还没有那么多柳树，但是多了许多的人，猜想那酒香应该也没有那么浓郁。
他回过头来，已经被他拽到了山上，人们已经开始了祭祀，见到他来得晚就开始训斥他告诫他。
“瞧着眼生。”他看着人们，严肃的问道：“这是谁家的娃？不会把那些人带来了吧？”
他说道：“他们每一个我都认得都记得，不是他们。”
一个妇人从人群里跑了出来，拉过云素的手，大声的说道：“这是我家的孩子！”
它很擅长变化样子，不过就算它变成这样一个妇人模样，云素还是认得出它眼里的那抹戏谑。
他又训斥了妇人，在他们跪下的时候，它将云素的脑袋也一齐按在了雪里。
云素没有去听什么旨意什么呼号，他用力的扒开它的手，挣扎着爬出雪来，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里头，探出头来喘息的一瞬，又听到父亲深长的叹息，然后看到父亲伸出了双手，又将他深深按入雪里。
这次他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待在雪里，直到父亲走远，他的叹息也远去，外面没有了任何声音。
他木木的看着雪下的莲花，没有一点离开雪的意思，唐晚晴又突然跑了进来，怪罪他说道：“我让你治病来的，谁让你发呆来的？”
云素看向她，说道：“我有在治病。”
“我看你都快睡着了，这暂时不重要了。”她的神情很是严峻，说道：“这乌离，恐怕真的有胆大包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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