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圣人像
两人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人回来，唐晚晴静静的看着门前雕像，温柔中带了点恼怒的说道：“看样子你是被人打发了，只怕等不到人回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还让云素又上去敲了几次门，直到就连唐晚晴这样的人都没了耐心。
她的身份非比寻常的高贵，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比不上她，虽然平日里看起来高高在上很是骄傲，但却没什么架子，甚至还温柔至极，她生性如此，但也从未有人真的觉得她可以随意冒犯，更别说如此冷落。
她还有很好的耐心，在云素身上见识到了此地对于仙人的匮乏，本以为这也是因为此地偏远导致，还可能有些他行事无礼的原因，为了这些她的怜悯可以让她做些等待。
然而在考量等待之后，她发现这也许与云素是否无礼无关。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款款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城中某处走去，对耳畔传来对她容颜的惊叹回应微笑，一边对云素说出自己觉得的不对之处。
唐晚晴温柔的说道：“你我进城这么久，来了这么多的人，一个仙人不曾出现。”
云素匆匆跟上她的脚步，说道：“这里人都少，仙人肯定也少。”
“不过这的确是件怪事。”
他看着唐晚晴眼角的泪痣，又想着那护院对仙人的果断，微蹙着眉头说道：“单单是你的容颜就很惹人注目了，而且你我又在这府门前待了这么久，入城的时候也吸引了足够多的目光，不应该一个仙人没有才对。”
唐晚晴在行走中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越过灰白的墙头看向某处，说道：“我们已经让人知道了我们进城了，现在还需要一些说话有力量的人做看客做人证，既然他杨家不想当这个人证，那就找别家。”
云素跟着她的目光看去，攀过墙头只看到远处的一棵枯树，它的枝头高高探出墙来，比墙头还要灰。他不认得那是哪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对城里，不太了解。”
唐晚晴微笑着说道：“我也不太了解这乌离哪家是哪家，不过刚刚那里没有仙人，这里却有仙人。”
话毕她就朝着枯树那处走去，陆陆续续走过几个街巷，两人才来到那棵枯树下。
比起杨家的府邸，这里的府邸看起来要小上一些，门面也没有杨府那处的威武，看起来像某个避世富贵人家的居所，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棵枯树在府前，那树梢上还站着一只鸟雀，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有些人跟着唐晚晴到了这里，府里下人听到门外的热闹，匆匆跑出府来打探消息，这次是唐晚晴亲自上前，她散发出一些生息，微微笑起说道：“我从清净来。”
如今城里没有仙人，只有冬府里还有仙人，府里的人确实在谋划一些事，而清净弟子的到来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在唐晚晴问起的时候，冬家大小姐对此也有她自己的说辞。
她脸上浮现一些忧伤，原本匆忙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听着墙外传来的咳嗽声，眼睛浮起一些水色，最后停留在墙沿未干的霜雪上。
她继续引着这位上宗的客人在府邸里走动，温声说道：“乌离的仙人就那么多，数都数得过来，可冬杨两家，都没有听说过那里有过仙人，而那里起了那么大的火，眼下又是冬天，还烧得如此突然，自然是和仙人脱不了干系的。”
“既然不是乌离的仙人，那么去看看，说不准还能讨得什么好处。”她微微叹着气说道：“这样的好处，当然是轮不到这冬府里的。”
这样的理由配上她恰到好处的神情，着实让人提不起太多的疑虑，唐晚晴微笑着说道：“火烧起来，烧的可是天灾人祸，哪里有那么多的好处可捞？”
“常言道，祸福相依。”
冬家大小姐说道：“而且就算是去赈灾，他杨家是这堂堂一县之长，当然也是由他们先去。”
墙外又传来咳嗽声，唐晚晴听着那声响，听出是个年迈的人。她又看着府里的各种陈设，看到一些喜庆的事物还有一些官府才有的东西，想着这两家的关系恐怕不是一两句可以说得清楚的。
唐晚晴随意的问道：“府里有病人？”
对这些事，她倒也不作遮掩，说道：“家父重病在身，已经深入骨髓无药可治，因为这病，他才从县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让了那杨家。”
她的哀伤愤怒不甘浮于表面，甚至都有些刻意夸张，唐晚晴就算再怎么想最多也只会想到她是想博取自己的同情，然后依靠自己的身份做一些事。
她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云素却还想知道一些事，他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双唇，问道：“我在来时见到一些人，他们的兵器瞧着都是挺不错的工艺，上面还刻着个杨字，那是什么人？”
冬大小姐想了一会儿，笑了出来说道：“上人都说了上面有杨字，这小小的乌离还能有几个杨家？至于上人说的兵器工艺，具体我也不太了解，您可以去杨家的铺子里问问。”
她也许知道不想答，又或许真的不知道，她不是犯人他也不是官府的衙役，在这样的谈话里云素再继续追问怎么看都是件很没道理的事，更别说她也没有露出什么可以让人猜疑的地方。
话说得差不多，唐晚晴直接向她说出自己的目地，说道：“我此次来，是想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在谈话里，她已经得知冬家在乌离的地位仅次于杨家，那么若要寻找个在乌离说得上话的看客，眼前的冬家大小姐，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她看着府外的西边说道：“我听闻，西门那处有老师的像。”
以往进城，云素都是和父亲一起，通常都是从东门进城，因为那儿离父亲教书的地方更近，这回是因为南门集市更多，人更多些，所以他才驾着车大张旗鼓的从南门进来。
西门那里他虽然没去过，却也对那里的庄重有所了解，除了庄重那儿还有冷清肃静，除此之外就只有各家庙里的香火飘出庙来，其中最盛的一个便是那尊圣人像。
虽然她身上有很浓郁的生息气味，仪态容貌种种也都符合其高贵的身份，但其身份终究未得到证实，她可以回答唐晚晴的一些疑惑，但若其提出一些很荒唐的要求，那么她就要认真的思量思量。
可她的要求正是那清净圣人，那么这位冬家大小姐就不会有半分犹豫，甚至还有些迫切要以此证明她的身份，好决定接下来的事。
很快，冬家大小姐冬生雪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西门。云素也第一次见到了清净圣人的模样。
雕塑是石头做的，是最最最普通的石头，浑身上下就只有手里握着的剑不是石头，那是柄长剑，不知是哪片山上随意砍下的梧桐木做的。
他的眼睛也像柄剑，这柄剑的剑尖刺过城门，遥遥指向门外的远方。而他的脸却像一朵莲花，平和温和，大概唐晚晴的温柔也有一部分源自于此。
它就立在城门前，禁受风吹雨打。
看着那尊有着明显岁月痕迹的石像，唐晚晴恭恭敬敬的行礼，她对云素轻声说道：“玄知的每一尊像，是老师的每一双眼睛。”
云素很少见过她有不骄傲不自信的时候，此时她只是看着一个石像，眼里却流露着难以言喻的尊崇，说道：“他永远在望着远方的敌人。”
在见到他的一瞬，云素就怔住了，听到唐晚晴的话，他这才注意到那双栩栩如生的眼望着的是西蛮方向，似这样的人物，他本应该对他肃然起敬才对。
奈何心头的尊敬被某种情绪冲淡，他是第一次见到圣人的像，却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他见过他了，是在苏一一第一次看书时的梦境里。
他大手一挥朝玄知散下了万卷书，然后在苏一一看书时出现在她的梦里，又提前让唐晚晴下山来到乌离，云素试着将这些事通过这位圣人连起来，一切事情似乎又变得很复杂很奇怪。
事情要一件一件想，现在还不是想他的时候，况且就算想清楚他也做不了什么。云素不再想，记下眼前雕像的模样，问她说道：“这样的像，在玄知有多少尊？”
“大道有三千，便有三千尊。”唐晚晴说道。
云素看向唐晚晴又看看冬生雪，再扭头看看身后跟着看热闹的人，问道：“你现在见过你的老师了，然后要做什么？”
唐晚晴看向冬生雪，认真的说道：“我还要请冬姑娘帮一个忙，请姑娘看清楚了。”
冬生雪不解其意，她没有拒绝，看着她走到石像前，看到石像只比她高出几尺。
她朝石像伸出了双手，手指与那柄梧桐剑的剑柄触碰在一起，四周都有霜雪上面却没有霜雪，整个石像都没有霜雪，然后她握住了剑柄，石像上突然又有了霜雪，霜雪落下时梧桐剑也从圣人手里脱落，最后与霜雪一同掉在她捧起的手心。
霜雪打在她手心就化去，留下一滩迅速流失的水迹，梧桐剑却实实在在的被她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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